“不,我见过你,十年前。”
迦楼兰闻言,长长浓密的睫羽一动,却是抬起空茫的深灰色眸子直直盯着他,“大都的酒馆,你和沈旻那个臭酒鬼在一起。”
沈旻……沈昭一怔,那家酒馆他还记得,不过沈旻,沈旻不是雾隐楼楼主么,他当时竟也在那里么?
不过重点是诃剌既知是他,怎么还会他离开?
想到这里,沈昭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
“那时又没人告诉我要抓你。”迦楼兰理所当然道,顿了顿,皱眉问:“你又喝酒了?”
他低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桌上的酒坛,目光是一向的漠然,奈何有强大的气场加成,冷冷淡淡的眼神像是掺了刀子,要把酒坛切的粉碎一般。
沈昭:“……”这眼神就比较吓人了,确定不是对准我的么?
他不禁上前几步挡住迦楼兰的目光,“殿下……”
迦楼兰猛地把视线移到他身上,冷冷道:“今日你既喝了酒,我便不会跟你打,你们就在这里待一晚去了身上酒臭。整个扬州都是天罗地网,别妄想逃走。”
直到说了最后一句,迦楼兰终于肯舍得把目光施舍给了赵慎半分。
然而只是这飘忽的一眼,其中蕴藏的压力就让赵慎生出了一身冷汗。
对一位大宗师来说,除了同等级的高手,其他人不过是大些的蝼蚁,再如何轻蔑无视都没什么不对。
赵慎心里清楚,以师父的实力若是想离开,什么天罗地网,就算诃剌想拦也拦不住。所以最后那句话,无非是警告他这个苟活下来的杂鱼罢了。
可正是因为太清楚,所以才终究难以释怀。
所有人都在告诉他放弃过去,淡忘记忆,因为那是沉重的绝望的痛苦的,足以压垮一个人。
可他不会被压垮的,只有他不会。
如果血液骨髓里都是仇恨,还有人会倒下么?
月朗星稀,遍天无云,看得出来明日一定是个大晴天。
沈昭刚泡了个澡,想着夜深无人,索性散着发披着件单衣就径直走到了院里。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选自唐代杜牧的《阿房宫赋》。区区一个白云楼固然不能和阿房宫相提并论,不过也是吸收了江南一带的建筑最最精细的骨髓儿。
小小的一方天地里,游廊接着亭台,假山挨着垂柳,鬼斧神工精雕细琢。月明幽静的此时走来,缓步扶栏,衣带当风,倒真有了些俗世神仙的快活之感。
[621,任务进度怎么样了?]沈昭问道。
算起来621已经很久没主动出过声了,它突然这么安静不毒舌,倒让沈昭有些不习惯。
[任务进度现在70%。]621的声音恹恹的,仔细一听甚至还听出点哀怨的味道,[你还记得任务啊,我以为你早就左拥右抱乐不思蜀了呢。]
[什么左拥右抱,621你该好好学学成语的……]沈昭有些无语,[不过70的进度不算低了啊。]
他怎么感觉压根没做什么就到了70?难不成养大主角就是在推进任务完成度?
拿着这个猜想再问系统,它却不给解释了。
沈昭也懒得再问装聋作哑的系统,进屋拿了茶水,纵身飞到凉亭中这么一坐,正衬的那首好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可惜这杯中之物并非美酒,只是清茶罢了。
举目之处月明如水,疏影横斜。唯一恼人的便是那些偷偷摸摸藏着的小虫子。
呼吸声都重的不得了还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么?他起了玩心,干脆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悄无声息站到了假山顶上。
咦?人呢?!假山后盯梢的小虫子一呆。
刚刚,刚刚还在那里呢……他不敢置信的眨眨眼睛,惊愕中突然觉得自己脖颈后痒痒的,下意识回了个头,就毫无防备的对上了一张笑盈盈的脸。
“哎,你是在找我么?”沈昭戏弄道,翻身从假山上跳了下来,故意凑的很近去吓他。
果不其然,那个监视他的小虫子被吓傻了,支支吾吾半天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拢拢脸侧的湿发,沈昭端详了呆呆站着的小虫子半晌,末了却是出其不意,一把扯下了他的面巾!
出乎意料的,面巾后面竟是一张青涩甚至带着点稚气的少年脸庞。
“你,你!”他惊叫出声,匆匆抬头看了罪魁祸首一眼,脸色火烧一样通红。
这么不经逗么……沈昭想笑,又生生忍住,正色问他:“我怎么了?”
那小少年好似面前是洪水猛兽,垂着脑袋死活不肯再说话,自顾自闷了老一会儿,他终是等到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如释重负抬腿就跑。
“……”沈昭喃喃道,“阿慎,我有那么凶么?”
不,当然不。
只是有人太自作多情不知轻重。
赵慎缓缓走过来,眸光扫过那人刚刚站过的地方,带着些凉意甚至是森冷。
他心底的火更烈了。
从远远看到师父和那只该死的小猴子站在一起开始,毒火便开始复苏蔓延了。日复一日的打坐凝神,谨言慎行,他一直都是温良谦恭的好徒儿好师兄。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这十年里日日夜夜诵读的道教典籍,从来没有一句话能让他静下心来放下执念。
越压抑越炽热,越控制越张狂。
幼时他把他视若天神,现在他更想做的却是把天神扯下凡尘。
——师父,我早就在泥泞里挣扎了,你过来陪陪我可好?
他往前走了几步,把头轻轻埋在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