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一过便迎来了一个好消息,大安最后的一座失城,矣城被夺回。
玉京国老皇帝忽然重病,齐王被叫回,玉京国忙派使臣求和,大安表面瞧着虽然略占优势,实则此时兵力根本无法打持久战,双方偃旗息鼓,这玉京与大安历时三月的战役,便告一段落。
林胥年这才得知欣贵妃身患气疾多时,一得消息急忙合上手中折子,向永轩宫奔去。
还未到正寝,只是刚踏入院子,便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病榻上欣贵妃往日那般倾国容貌荡然无存,蜡黄消瘦的脸上,眼窝深陷,眸子仿佛被一层雾气遮盖,没有一丝神采。
林胥年呆坐在榻旁,久久不能言语,忽然一合眼,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滴在了欣贵妃的手背上,她这才意识到,陛下哭了。
欣贵妃轻轻在林胥年手背上拍了几下,沙哑着声道:“陛下,可是在自责?”
林胥年满嘴苦涩,比屋中弥漫的药味还要苦,苦到他不敢轻易张口,怕让榻上之人也感受到了这份苦。
她用力眯了眯眼,想看清林胥年此时的表情,可怎么看,都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缓缓一声长叹后,她也落下泪来道:“先前臣妾确对陛下有怨,但这些日子,臣妾终究是将这一世都想明白了,不该怨的,年哥哥又有何过呢?”
这一声年哥哥让林胥年心中猛然一颤,自林胥生走后,欣贵妃再也没有这样叫过他。
他双手握住欣贵妃冰冷干涩的手,颤着唇几度开口,却只是传来几声抽泣,不管她是否怨他,这一生,他林胥年都是欠她的。
欣贵妃感受到林胥年微微颤抖的手,传来一丝温度,她勾了勾唇角,费力地扬起另一只手,示意林胥年靠过来,她实在累了,声音越来越小:“臣妾只求陛下允诺一件事。”
林胥年压着身,将耳朵凑近。
“待臣妾走了,将益儿过给皇后。”
林胥年微微一愣,随后点头轻声道:“朕答应你。”
这夜林胥年在永轩宫直受到近子时,因头痛实在难忍,才乘辇回了静心殿,一路上他眉心紧皱,往年的事一件件浮上心头,一回去便倒在榻上,连第二日的早朝都免了。
自打欣贵妃病下,罗晶时常便会来永轩宫探她,最近这段时间,更是日日都来,且亲自喂药。
又是一碗闻着都极苦的褐色汤药进肚,欣贵妃轻咳了几声,罗晶将手中的药碗递给莲乐,又从程曦端着的小盘中,取出一颗蜜糖。
刚拿至欣贵妃唇边,欣贵妃却无奈摇头,嘘声道:“这药喝着,我根本觉不出苦来,日后还是莫要浪费那上好的蜜糖了。”
欣贵妃自打病倒口中便是无味,终日里顿顿不是汤,就是药,对这些能进嘴的东西,皆无了兴致。
罗晶点了点头,又将蜜糖搁回盘中,从袖中抽出一条赤色纹凤的绢帕,替她轻轻擦拭唇角。
这绢帕与罗晶一身墨绿华服极为不搭,回宫的路上,程曦还与她说了几句,昨日那缟色华服与这还算相得益彰,今日简直是红配绿赛狗屁。
罗晶无奈地摇头轻笑,程曦面上的笑却顿时僵住,忽然想起这半月以来,罗晶坚持每日来永轩宫亲自给欣贵妃喂药,并且一直都是在用这个绢帕。
回到惠任宫后,程曦先是将院中的宫人全部支开,随后又将门窗紧紧合上,将罗晶拉至正寝,罗晶有些错愕地问她,她也不说话,而是趁罗晶没有防备,一把将罗晶袖中那条绢帕抽了出来。
罗晶瞬时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夺回,程曦赶紧将手臂高高扬起,那赤色纹凤的绢帕死死攒在手中。
这一路上,她还只是怀疑,甚至还自我检讨,不该用那种心思揣测罗晶,可罗晶此时的举动,不得不让她生疑,她沉声质问:“这帕子上可染了对气疾不利的东西?”
“你瞎说什么呢?”
罗晶一脸茫然的否认。
程曦作势要推门而出,提步时冷着声道:“那我把帕子拿去太医院,让他们瞧瞧好了。”
罗晶急忙上前将她拉住,面对程曦怀疑的目光,罗晶自知已经无法瞒她,沉吟片刻后,将这绢帕上的秘密道了出来。
这绢帕的确被做过手脚,是纪元纾将花椒碾磨成粉,与其它香料混合调制后,织染在了绢帕上。
气疾之人亲近花椒会加速病症,而气疾后期的感官皆会钝塞,所以欣贵妃根本嗅不出来,再说上面还有其他香料做遮盖,常人恐怕也难辨识出,但通晓药理之人,应能识得。
“不、不”程曦不住摇头,拽着罗晶的手微微颤抖着:“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忘了,欣贵妃救过我们啊!”
“可我也救过她,而且我为她死过一次,现在我只不过是在她将死的时候,替她提前解脱罢了!这气疾之病,根本无药可医,再说她自己对生都了无yù_wàng,一心想去黄泉找林胥生!”
程曦听后简直震惊,不可置信地问罗晶害欣贵妃的真正原因,她不信那番帮欣贵妃解脱的鬼话。
罗晶背过身猛然吸了口气,接着颤颤地将那口气呼出,道:“对,我是有私心,我要得到林枫益。”
林枫益?程曦顿住,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看着眼前这个极为陌生的背影,道:“你是想欣贵妃死后,陛下将林枫益过给你……”
罗晶冷笑一声,随后身子开始颤抖,她踉跄几步来到桌旁,扶着桌缓缓坐下,含着泪,颤道:“不久后,訾琰回朝,你便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