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帐歌唱完后,屋内众位夫人都按着习俗离开了,只陈沁雪留在最后,冲云彦芷眨了眨眼,方从屋内退了出去。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云彦芷不喜欢这样私密的,只有他们二人存在的环境,便招来了下人帮她将头上的凤冠拆了下来。
雨晴为她将头发略微松了松便退下了,只余下他们两个人并肩坐在床上,良久,他先开口了:“你叫彦芷是不是,可有什么小名么?”
“父母都唤我阿芷。”一样的开场白,一样的回答,不知道他的心情是不是和前世一般,但她却是全然不同了。
“那我以后也随岳父岳母这般唤你吧,我叫阿寄。我娘说我是老来子,怕我养不住,所以便叫阿寄,怕折了我的寿。”他只觉得自己从未这般笨拙过,不停的找着话题,他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太多话了点,又怕让她不喜。
而她只是略略抬了下眼眸,她的眼睛如四月的春溪一般,有种清浅的温柔,却又让他看不透。她察觉到他在看自己,迅速的垂下了眼眸,浓密的睫毛将一双眼睛遮盖住,似是紧张一般,双手抓住了中衣的衣角。这一切落在他眼中,带上了一丝可爱。
他想到了些什么,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包东西,递给她。她打开,才发现是几块挤的有点变形了的桂花糕。
“我听说新娘子成亲这一天不能吃东西,刚刚吃的又都是生的,这是我敬酒的时候拿的,你饿不饿,阿芷?”他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最后一句却是带上了一点希翼,那两个字在舌尖上滚了一滚,他才最终吐了出来。
他其实早就知道她的小名,想到以后也可以一直这样唤她,他便有一种奇异的喜悦之情,像是小时候骑术拔得了头筹,得到了父亲的夸奖一般,泛着些许自豪的喜悦。
阿芷。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喊出这个名字。
那个缱绻舌尖多年,辗转在他心头许久的名字。
云彦芷只觉得心中一片复杂,只道了句谢谢,却没有接那块桂花糕,只伸手指了指面前的桌子。
那桌子上铺着大红绣并蒂莲花的锦绣绸缎,上面陈设着各色糕点和水果,被燃着的一对龙凤红烛照的红彤彤一片。
明靖珩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怪只怪他是第一次成亲,不知道还这么贴心,新房里放了这些东西。
尝试到此生第一次的无语之后,明靖珩又努力寻找起了别的话题:“我带你看一看这阔云堂可好,以后咱们就要在这里住了,你若有什么不喜欢的,随便改就是。”
他说着,便站起了身,回头向床上的她伸出了手。
云彦芷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手掌微厚,掌心上茧子遍布,手指却是格外有力的样子。
纵然十指修长,骨节分明,也实在算不得好看。
见她低头看着他的手,他心中顿时一阵紧张,他是个武将,平日里拿惯了刀枪剑戟,手上自然密密麻麻全是伤口,又怎么会好看?
他心中警铃大作,从前陈沁雪那家伙就和他说过,女人都喜欢漂亮的东西,排斥不好看的,他怎么就把自己最丑的地方伸到她面前了呢?
可不可以换成他的脸啊,他的脸其实长得还不错,从小到大不少人都这么说。
看着那只手,云彦芷的思绪却是回到了两年前明泽效私闯绿猗堂的那一晚。
她记得,他也是有这样一双手,布满伤痕,却看着便让人觉得安心。
想到明泽效,她的心便是一片空荡荡的钝痛,分别的时间久了,也就没有那么伤心了,纵然当初再苦,如今品来,也只剩下些微的涩意。
也不知道,今日的婚礼,他有没有来……
可不管他来没来,他们都再也没有关系了。
正恍惚着,突然听到新房的门吱呀一声,一个穿着桃红绣柳叶纹锦缎比甲的丫鬟走了进来,她年纪与云彦芷相仿,容貌却是一派明艳动人之色,面上带着几许泼辣的意味,见他们二人这个动作,那丫鬟挑了挑眉,方笑着通秉道:“五爷,太子殿下来了!老夫人叫您出去招待呢!”
闻言,云彦芷却是低下了头。
这个丫鬟,她的印象可是不浅啊,毕竟前世她刚嫁进来的时候,这个丫鬟就没少明里暗里给她这个五夫人使绊子。
那丫鬟名叫兰芬,乃是明家的家生子,父亲是明家庄子上的管事,母亲则是管着明老夫人乐宴居小厨房采买的妈妈。
这样的出身,在下人中也算是最高的了。前世的时候,兰芬就没少仗着明靖珩身边大丫鬟的身份给她添堵。她那个时候性子绵软,一忍再忍,后来竟被明靖珩察觉了,便出手将那丫鬟配人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举动,整个明府对她的态度便不一样了。既嫌弃她性子柔弱可欺,被丫鬟欺负了也一声不吭;又羡慕明靖珩对她的态度,明知道男子插手内院不好,也非要帮她除了这个绊脚石。
听闻太子到了,明靖珩低下身对她嘱咐了几句,便出去了。兰芬见明靖珩走了,颇为敷衍地对她行了个礼,便也下去了。
云彦芷看着她的背影,却是轻轻的笑了笑。
不急,这一世,纵然一定要走出明家,但不得不留在阔云堂的这段时间里,她也定会让自己过得舒心的。
明靖珩走后,云彦芷便招来了雨晴和雪霁为她更衣,雨晴一边帮她拆着繁复的发髻,一边轻声和她嘀咕:“姑娘,我打探过了,姑爷从前住在外院,不怎么回阔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