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与朱南羡绕过朱雀巷,走的是往正阳门的路。
每月的双数日,各城指挥使都在城门当值。
也就是说,只要苏晋二人能及时在正阳门找到兵马指挥使覃照林,以南城兵马之力拖到明日清早,他们便可获救。
穿巷而出,再往前是昭合桥,桥下静水流深,桥上站着一排人,当先二人一个穿着七品侍卫长兵服,另一个是个熟人,刑部员外郎6裕为。
朱南羡顿住脚步,帮苏晋把兜帽遮低了一些,自裹腰里拔出一把短匕交给她:“你拿着防身。”
短匕上刻着游蟒,映着月色,蟒面分外狰狞。
苏晋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再无兵器傍身,只怕会拖累了旁人。
6裕为笑了笑,圆乎乎的脸上细眼一弯显得分外和气:“十三殿下,好不容易盼着您从西北回来,机不可失,下官这厢得罪了?”
说着抬手一招,身后的暗卫迅将苏晋二人围成一圈。
苏晋暗自看了看,这些暗卫均身着黑衣,不知是何身份,大抵算来,约莫有二三十人,这样的情形下,哪怕朱南羡再擅武,怕也是保不住二人全身而退。
为今之计,只有拖字诀。
侍卫长当先拔刀,刀锋出鞘,在暗夜里出一声铮鸣。
四周暗卫闻声要动,忽听苏晋沉声道了一句:“慢着。”
她顿了一顿,借着暗卫们这一瞬迟疑,又淡淡续道:“6裕为,殿下没和你提过,要杀十三殿下,该怎么动手才最合适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一时分不清这个身覆玄色斗篷,以兜帽遮面的人究竟是哪一方的。
6裕为只觉苏晋的声音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但听她的意思,竟也像是“殿下”的人?
他也不敢妄动,戒备道:“你是谁?”
苏晋听到这一问,心中缓缓松了一口气。
沈奚的家姊是太子妃,那沈家八成是太子一党的人。
6裕为既在沈奚手下做事,保护十三殿下都来不及,怎么会诱她赴马府的局,借机刺杀朱南羡呢?
只有一个解释,6裕为一定是被策反了。
被哪位殿下策反苏晋尚且不知,但她知道,任何主子都不会对一名反复无常的属下放心。
所以6裕为现如今的主子,一定不会让他知道自己手上究竟握着几个筹码。
苏晋正是想到此,才决定假作是“主子”手下另一筹码,浑水摸鱼打算一拖到底。
她自斗篷下低低一笑,又道:“6裕为,你可真够蠢的,你也不想想,刺杀十三殿下这么重要的事,殿下他怎么会放心交给一个刚纳入他麾下,尚且不知根底的叛徒?”
他面色微微一滞,但很快便现端倪:“不对,我是临时跟着尤侍卫长来的,殿下根本没将刺杀十三殿下的任务交给我。你若才是殿下的心腹,让他愿将这千金赌局系于你一身,怎会不知今夜布局,不知我为何临时跟来?”
苏晋心中一凝,却又笑了笑,她背转身去,淡淡地道:“你为何要跟来?因为你尚且比马少卿聪明一点,你怕自己与他一样,到最后沦为一招死棋,沦为他人的替罪羊,所以你才要为自己找一条活路。你算到十三殿下要往南逃,所以你等在此与尤侍卫长一起堵他,你想在你的‘殿下’跟前立一功,哪怕用截杀的法子,反正脏水泼不到你身上,最好由马少卿全担了,哦,实在不行,还有吏部曾友谅。”
苏晋这番话正中6裕为下怀。
他满脸涨得通红,就像在一众人前被剥了衣露了羞一般,恼怒道:“你,你胡说!”
苏晋又是一笑,放缓语气似是语重心长道:“想要两头占便宜可不成啊6员外,就算你能在‘殿下’跟前独善其身,可你背叛了沈大人。你觉得沈大人会放过你吗,东宫会放过你吗?还是你认为这世上除了你都是傻子,没人会瞧出你也是这棋局当中,至关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一招,必死之棋。”
苏晋的话,正说出了6裕为最担心之处。
就算他今夜能杀了十三王为殿下立下功,可事成之后,以沈青樾之能,他真能逃脱吗?
心中惶惶而生的焦虑忽然让他冷静下来,忽然让他想起,在离开马府前,手底下的人说,十三殿下是带着一名婢女走的。
可这个身覆斗篷,一针见血便能参破时局之人,哪有半点婢女的样子?
6裕为眯着眼注视着苏晋,终于道:“不对,你一定不是殿下的人。你若是,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何况方才在马府随朱十三离开的是一名婢女,区区一名婢女,怎么会知道我便是刑部的员外郎?”
此言一出,众暗卫抽刀,四周顿时剑拔弩张。
然而不过片刻,苏晋的声音又清清淡淡地响起来:“6员外,你是在好奇我究竟是谁吗?”她一顿,抬手慢慢摘落自己的兜帽,“那我便让你看一看。”
玄色兜帽滑下,青丝洒落肩头,称着苍白的面色,愈清致动人。
6裕为瞪大眼看着眼前人:“你是苏晋?你,你竟是——”
可惜就在他愕然的这一瞬,朱南羡一个旋身电光火石间便转到他身侧,并手如刃,自下往上挑飞他身旁暗卫的长刀。
刀光如水,刀身自空中打了个旋儿,被朱南羡一把握住,反扣手往回一押,径自架在了6裕为的脖子上。
朱南羡挑眉笑了笑:“6员外,有没有人教过你,两军对峙,最忌分心?”
马府外迟迟没有动静。
按照原先的计划,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