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过后,才下了一场春雨,长江上腾起薄雾,一艘江船穿行在薄雾间,隐约可见除掌蒿的船夫还有一人着一身青衣立在船头,面向船行的方向,两岸的回声传来,声音虽不大,但可听得清:
历历数声猿,寥寥渡白烟
万里客危坐,千山境悄然
咏毕,船舱内发出一阵赞叹声,随即走出一人穿着朝服衣服手拿着一件深紫色披衣顺势搭在船头立着的那人道:“大人好兴致,外边风大,小心着凉。”
立着的那人没有动,待披风穿戴好后,捋了把胡须道:“三峡虽然好风光,只是一路行来意境不免有些凄凉。”
送披风那人立在一旁,身子微侧,低头缓缓道:“大人看惯了江南水乡景,蜀地多山高林密各是孕育另一番滋味。”
从这人微微侧开的身子里边看船舱,还有七人在里边坐着,靠在船尾的五人穿着半旧的挂子,大黑肥裤最后收在脚踝,草鞋,辫子盘在头上再裹上了白巾,坐在船头的两人穿着白色长袍,黑靴,身形健硕,一人腰上系着一把剑,一人腰上别了把带鞘的长刀。
江上的雾渐渐吹散开来,船下倒流一江绿水,两岸的崖峰锐利只在顶端盖着一层绿,远处,隐约在一岸山峰稍缓的地段江边上点缀出一片白一片红,立在船头青衣人指着那一片白一片红道:“船行了一日,大家都下去休息一下。”
船夫得令,立刻撑着蒿子往岸上靠,裹白巾的几人待船要靠岸的时候甩一把绳子扔在江里,自己也跟着跳下去,游了一段,便站起来,齐齐地将绳搭在肩上把船往岸上拉。
青衣人下来走在前头,穿朝服那人紧跟在后,船上配刀剑的两人分伺左右跟在身后,待他们走过这一片桃林和杏林的尽头处见一条小石路直达一处瓦舍,这瓦舍院门敞开,门口摆了两三张桌子废弃在茅草中,青衣人沿着小石路走进院子,院子内爬满了青苔,墙根处的茅草已有一米高。
“有人吗?”穿朝服的人止住脚步在院中喊道,一行人在院中停下来。
青衣人看着眼前这三间瓦舍,料想这不该是座荒废的瓦舍,除了院中这几人,一切的景色显得春和日立,确又静得出奇,突然一阵风刮来,侧面的一间门被吹开一半咯咯作响,寻着响声望去见一头骨摇坠坠地就着一根破布挂在梁上,底下堆叠着白骨,另一具白骨躺在一侧,泥地上依稀可见几处虎印。
穿朝服和那两白袍人一阵唏嘘,青衣人先是一惊,后又恢复此前的严峻,语气却是缓缓地对那穿朝服的人道:“徐大人,你认为这是为何?”
徐大人立即拱手回道:“想必是遭了虎口了。”
青衣人微微皱眉道:“蜀地如此多虎吗?”
徐大人顿了顿道:“大人有所不知,自张献忠入川,一路屠杀百姓,蜀人几尽,才至虎豹渐多。”
青衣人捋了捋胡须,但面色不改,吩咐两白袍人就地掩埋了那两具尸骸,重新登舟,自到重庆府前,未曾下岸。
这名青衣人为成都府新上任的四川总督张德,穿朝服那人是成都府下所辖达州知府徐元吉。
三日后,张德一行在重庆码头登了岸,下了岸后,群山环绕,见另一水系嘉陵江在这里汇入长江,从码头沿着依山势建的一列石梯登上半山腰时看到城门处朝天门几字,有人正在关门,徐元吉朝门口喝一声“等一下”,那关门的动作停下,探出一个脑袋,见喊话那人穿着朝服,不敢怠慢道:“大人们怎么这么晚才入城来?”一边说着一边又重新开了城门。
张德一行进来并没有回他的问话,开口问道:“怎么酉时未到就关上城门来?”
那人回到:“大人,这规定在这已经实施好几年了,为的是确保城中百姓安全,迟了怕虎狼进来。”
张德又继续问道:“这就近的驿站往哪走?”
那人往南方向一指:“就沿着这条路过去,不过也得走个四五里路才到。”
张德看那守门人满身补丁的脏污衣服,从袖内取出一两纹银给那守门人道:“守门辛苦,这个赏你喝杯茶。”说完一行人又往那人指的方向走去。
那守门人跪下后千恩万谢,然后起来迅速把门关上,匆匆跑开了。
张德一行走了不到两里路,天渐渐黑下来,见家家户户都紧闭,有些屋橼残败,像许久没有住人,青石板路缝上生了茅草,这几人的脚步声在空荡荡地街上尤其响亮,徐元吉在达州上任一年有余,对此带的民情多少有些了解,心中不安,便提醒张德道:“大人,此处甚有些荒凉,还请大人多加小心。”
张德只淡淡地回到:“不防,冯尚和徐莽自幼习武,跟在我身边也多年。”带刀的是冯尚,带剑的是徐莽。
再往前行了几十米远,天已半黑,城墙边上一处坍塌的房屋茅草丛生,徐元吉放慢脚步四周观望,张德走在最前头,突然草丛悉数作响,张德停下脚步,接着一团黑影弹射在坍塌的木板上再折跳往张德袭来,张开血盆大口,张德急急后退,不小心被绊倒,定睛看时,却是一只约莫半人高的狼,狼一扑扑了空,待冯尚和徐莽反应过来,已经二扑跃在空中眼看就要咬上,突然一支箭射中那狼的头部,狼重重地跌在张德脚前,扑腾一阵,鲜血溢出,慢慢地没有了挣扎,往箭射的方向,只看见两个人影在站在城墙上,高点的那一个做了收回箭弩的姿势,矮的那个拍手道:“中了,这家伙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