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早朝,温筝依然惊恐不已,宋淮双目圆睁带着血的头颅一直在她眼前不停的出现。
午膳没吃,晚膳也没吃,她回到宫中直接就睡下了,一直睡到夜半十分才突然惊醒,浑身汗淋淋的。
小宫女见她面色赤红,神情惊惶不安,想去宣太医,却被她制止了。
“那奴婢去让御膳房做点粥端过来吧,陛下一天都没用膳了。”小宫女道。
温筝点点头。
片刻,粥端上来,宫女服侍她喝了几口后,温筝便摇摇头让撤了,然后由宫女扶着又躺到床上,短暂的清醒和失眠后,温筝又迷迷糊糊睡着了,但仍然睡得不踏实,梦里宋淮鲜血淋淋的脑袋和云珩冷漠冰冷的脸交替出现,让她觉得呼吸困难,头疼欲裂。
有了昨日的教训,翌日清晨快到卯时时,小宫女准时将温筝叫醒。
温筝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得头重脚轻,眼皮昏沉,抬不动似的,走起路来也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
强忍着不适由宫女服侍着穿好衣裳,洗漱完毕,往御书房去。
一时到了御书房,苏青站在门外,见了她,躬身拱手道:“陛下,王爷已经到了。”
温筝点点头,走进去,只见云珩正坐在案下方拧着眉头看奏折,自昨日宋淮之事后,现在温筝一见他,心里就觉得恐惧。
“皇叔。”温筝勉力压下心里的情绪,强装镇定,走上前,细声唤道。
云珩并未抬头,只淡淡道:“过来坐到书案前。”
温筝依言走过去,在书案前坐下。
云珩将案上的一沓奏折的最上面的一本拿起来扔到她的面前:“念出来。”
奏折内容是关于涪陵旱灾的灾情汇报,温筝依言一字一句地认真念出来,细细的声音里带着因不适而难受的颤音。
云珩充耳不闻,待她读完问:“陛下打算怎么办?”
温筝摇摇头,坦诚道:“不知道。”双眸垂着,不愿抬头和他对视。
确实是不知道,对于这种国家大事,她一窍不通。
若问御花园里的花有多少品种,一条枝上开有多少花,御膳房里的菜式有多少种,她倒是知道,她无聊时还真都数过。
云珩沉默了一下,问:“陛下可读过《晏子春秋》?”
“没有……”
云珩:“……”
沉默了一会,云珩开口:“那臣给陛下讲一讲晏子劝齐景公的故事吧。”
温筝没说话,仍然低着头。
“齐国大旱,齐王准备向山神求雨,他问晏婴如何,晏婴说山上的草木好比山神的头发,天不下雨,草木都枯死了,山神比我们还着急呢,齐王说那求河神呢,晏婴说河里的鱼虾好比是河神的百姓,天不下雨,鱼虾也都渴死了,河神更比我们着急,齐王于是问那要求谁,晏婴说当然是求助我们的百姓,齐王听从建议,下令在民间广挖水井,灌溉农田,从而顺利解决了旱情。”
温筝终于抬起眸来:“皇叔的意思是下令在涪陵挖井吗?”
云珩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温筝犹豫了一下,默默拿起狼毫,捏笔的时候,昨日被打的手心还依旧痛得厉害,松开手看看了下,还是肿的,不由得皱起眉,忍了一忍,方才忍痛下笔,在奏折上写到:朕已知晓,命在当地广挖水井。
写完了,温筝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批得对不对,只是曾经有一两次看到父亲批奏折,大概就是这么写的。
当然,至于什么叫挖水井,怎么挖,她也不知道。
“请皇叔过目。”
温筝放下笔将奏折恭敬地捧起,起身时只觉得眼前直发黑,勉强支撑,才没倒下去。
国丧时间,用的是蓝批,云珩看着奏折上那行稚嫩娟秀的蓝色的字迹,不由得嗤笑:“陛下可真是何不食肉糜,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井便能挖好,河水便能引流到田地里去吗?”
温筝不解。
“大概要挖多少口水井,哪里有水源,挖井所用的人力,物力,财力谁来提供?涪陵大面积干旱,挖井工程浩大,派谁去监督动工?又怎样保证拨下去的银子不被层层克扣?”
温筝被问住了。
“不懂百姓生活,不知百姓疾苦,怎能当好一国之君?”
云珩冷冷道,拿过温筝方才用过的笔在她批的字旁边刷刷写到:已阅,命户部拨银五千两,即刻送往涪陵县衙,速速命人勘测水源准备挖井,不日将委派钦差前往督查。
刚搁下笔,就见门外苏青匆匆进来。
“什么事?”云珩看向他。
苏青走过去对着他耳语几句,云珩拧了拧眉,摆摆手让他先出去,随后搁下笔也出去了。
云珩一走,温筝便觉得头昏的厉害,眼皮也越来越沉,支撑不住地趴到了书案上,她头疼欲裂,什么一国之君,什么百姓疾苦,什么挖井,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她的身体好难受。
云珩再次进来的时候,温筝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云珩怔了一怔,走过去一看,这才注意到她眉头紧蹙着,神色痛苦,脸上赤红一片,嘴唇已经干裂脱皮,十分虚弱的样子。
云珩伸出手,往她额上一探,热的烫人。
“发烧了?”云珩喃喃道。
话音刚落,忽见温筝猛地捉住自己的手,突然呓语起来,声音断断续续,几乎微不可闻:“父亲母亲,筝儿好想你们……皇宫好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