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42年,冬,大俞建宗四十三年,宗帝染疾驾崩,四十七岁的太子李钰继位,号俞文帝。
同年四月,文帝以振兴文复为由,清除异己为实,摄令修复全国壁画,将朝中偏党官员一一下派。
工部侍郎梁启之自也遭殃,年纪轻轻就被派遣西北敦煌莫高窟,负责主修塔楼壁画。
敦煌塔楼高三十丈,共十七层,中间设有通心柱,四周架着木头竹架,以便工人修复残缺壁画时所用。
这些壁画乃四十年前一位名为阎鬼夫的人所画,耗时三年,壁画多是香艳的美人图。只可惜年岁久远,沙化严重,塔楼墙皮脱落,壁画色泽浅褪且斑驳不堪,难以看出原先美人图的妖姿盈艳。
梁启之身着常服,在塔楼四处寻看。
监工朱元向他禀报进程:“一到三层的壁画大抵已经修复完工,现在往十七层上面搭架子,打算从塔楼的顶部往下修。”
梁启之抬头看向天花顶,天花顶乃是圆形,实为塔楼的顶盖,周边雕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纹样,似花似鹿角。而上面的壁画只有少许颜料沾着,看不出是何?只是仔细一看,便见壁画上竟残留着一道道坑洼痕迹,似是被一只巨大的利爪从上面抓过后留下的。
“怎么顶上的壁画好像被人划过?”
“据说那是阎鬼夫画的最后一幅壁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画完之后像是中了魔,自己用刻刀把壁画给毁了。不过也是道听途说,具体的就不清楚了。”朱元说。
“是个什么图?”
“也是美人图!”
“可修复的好?”
“大人放心,咱们的匠手可是百里挑一,一定能修复好。”
梁启之稍稍放心了些,若是修复不好,他怕是三年五载也回不了长安了。
顶部壁画修复的第一天,常年炎热干燥的敦煌下了一场暴雨,塔楼漏雨,工程被迫停下,五天后才重新动工。
工人穿着彩服,手持色泽匀称的矿物颜料,站在顶楼下搭建的高架上,准备修复那副颜色尽褪的美人图。
依稀之间,能看出美人玉面淡佛,般般入画,娇柔的身子伏于石壁上,一席飞舞的紫色玄绾轻衫,隐隐露出半肩,长发青丝拂至而下,宛若山川河流,再仔细一看,便见美人修长的素指上拿着一面小巧铜镜,怀中还卧躺着一只傲娇的孔雀。
只是那赫然的几道刮痕横在美人脸上,煞了风景。
工人正欲提笔填色,笔尖尚未触碰到壁画,那美人的眼睛似是动了一下。
“咦?”
此人赶忙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许是看错了。
可是下一秒,那红纱遮面的美人突然面目狰狞,眼睛里涌出了乌红色的血水,一滴滴的落在工人脸上,似要将他活活吞噬了一般。
“啊!”
撕破喉咙的恐惧声从高空传来。
一道身影因此坠下,血肉模糊的砸在了地上。
监工朱元收拾残局,以高架不牢为由总结了这场失足案。
翌日继续派人修复顶部壁画!
启料三天后再出意外,好在工人坠下时被高架挡了一下,摔到地上时没有当场毙命。
工人身骨碎裂,仰卧在地,口中不断溢出鲜血,手臂高高抬起,指着三十余丈高的那副塔顶壁画,满脸恐惧。
“壁画……动了!”
众人骇怕!
而后接连几日,命案一桩接一桩。
都说那壁画会动,眼睛里会淌血。
至此,再无工人敢碰那副壁画,甚至一一辞工。
塔楼已空无一人!
梁启之不信鬼神之说,打算孤身一探究竟。
他提着一盏油灯到了十七层,爬上高架,站立在那副美人图下,将油灯抬起缓缓靠近。
眼前这幅《美人抱雀》图只修复了十分之一,与其他壁画相比并无任何异常之处。只是恍若之间,他似是迷了眼,只觉周围忽然白光乍现,那刮痕之下的美人遽然之间生出了皮肉,栩栩如生,赫然一张清丽脱俗的绝色容颜映入眼帘,就连那只傲娇的孔雀也突然活了过来,卧在美人怀中啄着自己颜色绚丽的羽毛。
他心头虽悸动一番,却又忍不住伸手朝美人娟秀的脸庞抚去,可是眨眼间,白光褪去,眼前的美人被扯下皮肉,重新刻进石壁内,他指尖触碰到的,只是坑洼不齐的刮痕和冰冷的石壁。
那一刻,他如梦惊醒!
手中油灯松落,一点一点的从高空坠落,砸在地上迸出了火花,顷刻间便灭了。
塔楼里一片漆黑、寂静……
事后,梁启之连夜上奏修书,命人快马加鞭送至长安。
没多久,文帝下旨,责令拆除塔楼顶盖,将那副壁画运送到长安,不得有误。
十月长安,繁华依旧。
敦煌壁画怪异一事传开,街头巷尾皆在议论。
各大酒楼的肆口先生挥着折扇,绘声绘色的讲述着那奇异的骇人怪事。
斜阳倾下,夜色将近,一行五十余人的马队自城门而入,行至长安大道。
众多百姓拥挤围堵,只望“瞻仰”一眼敦煌壁画的真容!
运送壁画的梁启之骑马在前,面色凝重,两道粗眉紧皱不展。他一去半年,不曾想如今回长安竟是这般狼狈,塔楼出事,人命数条,皇上念他是老臣,才未革他的官衔,可这等仁慈于他而言却是奇耻大辱。
案件若不破,往后在朝中必定举步艰难。
想及此处,他脑袋瓜子便一阵作痛。
而在其身后,约有三十人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