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子——直到一抹高大的身影无声地拨开人群,在没有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缓步来到了晏烛情的面前。

那人身着深色蝠纹织锦长衣,一眼望去便知身份不凡,然乌发却以银丝带随意地束着,几经辗转已是紊乱不堪。

目不转睛地凝视晏烛情良久,他笑着举起酒杯道:“姑娘好酒量!”

那声音听来甚是熟悉,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再度抬眸便刚好瞥见了他眉骨上那条蜈蚣似的伤疤。

刹那间,所有沸腾的温度一下子降到了零点。我像是被烤熟后又活生生地扔进了冰窖里,清晰地体会到了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是了,那便是祺王段惆。我被晏烛情拖入酒楼时,早该预料到她还有任务在身,只是未曾想过一切来的这样猝不及防。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晏烛情终究是为了她自己的信仰而活着。哪怕此刻她正处于愉悦的巅峰,亦能亲手将所有美好撕碎,心甘情愿地堕入黑暗的深渊。

酒楼内灯火朦胧,所有人都沉溺在酒香的泥沼之中,享受这片刻的欢愉。我则眼睁睁地看着晏烛情红唇微动,挤出一抹柔情似水的笑容来。

“公子,来一杯?”她媚声说着,肩膀却在无法抑制地颤抖。

多么灿烂的笑容啊……我想。如果能将这样的笑容留给她想要白头到老的那个人该多好。

酒坛与酒杯在半空中“叮”一声摩擦碰撞,段惆那双酒色缭绕的眼睛微微弯起:“这红绸酒常人喝过一坛便要倒,姑娘可是酒神下凡,千杯不醉?”

“千杯不醉倒是不至于。”晏烛情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俏皮道,“不过再来两坛子不是问题。”

“哦?”段惆眼尾一翘,笑成了一只大尾巴狼,“姑娘可莫要说笑。”

“我喝起酒来从不说笑。”晏烛情仰头将剩下的酒喝完,挑衅似地看着他道,“倒是你一个大男人,莫不是还没有我能喝?”

“瞧你这话说的,我若是不同你比比,岂不是很没面子。”段绸随手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毫不犹豫地呼喝道,“小二,上酒!”

这下不得了,酒鬼对上酒鬼,拿斗酒来做搭讪的本钱,而晏烛情昨日夜里分明还胃疼得打紧,隔日便好了伤疤忘了疼。她这般疯狂地酗酒,伤的可就不仅仅是胃了——虽说也没伤在我的身上,但身为医者着实无法坐视不理。

我使劲甩了甩脑袋,双手撑着桌角艰难地站了起来。刚朝外迈出一条腿,忽觉身后多出一股千斤重的力量,猛地驮在我的脊背上,硬生生地又把我摁回了座位里。

方才的酒劲还未消失,我迷迷糊糊地回头看去,只见一身月白劲装的沐樾言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此刻正隐匿在离我不远不近的人群中,伸长手将我整个人钉在了木椅上,半刻不能动弹。

“阿言,你怎么……”我不知所措地想要问他些什么,又觉得额头上多了一道火辣辣的视线,抬眼一看——果见另一头人堆里藏着一只凶神恶煞的母老虎。姜云迟也藏身于饮酒作乐的众人中,正不动声色地用眼神将我千刀万剐。

我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至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沉浸在晏烛情带给我的快乐中。大家都抱了十足的戒备之心,无时无刻盯着他们想要抹除掉的目标——祺王段惆。

沐樾言淡淡将酒楼内扫了一圈,低声道:“准备走了。”

“这就要走了?”我晕乎乎地问道。

“嗯,祺王这次带了人,不方便下手。”他冲远处的姜云迟摇了摇头,转而又对我说道:“走吧,不要引人注目。”

“哦。”我应声点头,费力地扶住桌角再度站了起来。心里却抱怨着既然是要走的,方才还使那么大的劲把我按回去……结果起身时竟双腿一软,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软绵绵地朝前仰去。

一路前倾,最后“咚”地磕上了一个温暖却僵硬的地方。

那一刻,我深刻地感觉对面的母老虎仿佛能随时冲过来,拔刀将我碎尸万段。我仰起头,同沐樾言进行了长达半秒钟的对视,然后本就烧红的面颊“噌”地被浇上了一层辣椒油。

我这一撞,竟是一个猛子扎进了他的怀里!霎时间酒醒了半分,正待挣扎着站稳,沐樾言已是如避蛇蝎般将我推开,冷了脸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对,对不起。”我像是一坨轻飘飘的棉花,一面道歉一面抵着旁边的椅子站直。此刻纵然我的脸皮有十层那么厚,在他面前也给削得一层也不剩了。

他见我神态有异,仔细端详了半晌后皱眉问道:“你喝酒了?”

“哎,我……”这下有几张嘴都说不清了,我一脸沮丧地看着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憋了一肚子火的姜云迟已经从人群里冲了出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怒斥道:“臭丫头片子,你说你不会添麻烦的,这又是在做什么?”

“她喝醉了。”沐樾言出手阻拦道,“先撤罢,有话回去再说。”

姜云迟咬牙切齿地思量了好一会儿才松手,末了还不忘压低声音讽刺道:“我真不懂晏烛情带你出来做什么。”

我有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晏烛情,见她还在男人堆里同段惆有说有笑,难免有些担心起来:“晏姐姐她……”然一句话未说完,只觉身上一轻,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被沐樾言折叠着托了起来,快步朝门外走去。

这个姿势对我来说太不友好了,仿佛我是一张可以任意摆布的毛毯,就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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