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浙一行人此刻脚下踩踏的土地,位于滆湖南岸,地貌比较复杂,既有平缓的田野,也有起伏的丘陵,其间水网纵横,草木茂盛。从军事意义上说,比较适合游击作战。这次从新四军茅山根据地派出的运河工作队,计划便是经过滆湖的南岸地区,然后转向东岸,向靠近京杭大运河的武进县一带前出。
但是,突然发生的日伪军扫荡行动将整个运河工作队打散了,工作队队长在分散突围前、约定的会合地点彭家店,已经位于滆湖南岸的尽头。不料,就是这个彭家店,刚刚也出现了大队的伪军!
“排长,听枪声,好像没有多少人。”
孙浙的一个部下边跑边说。的确,前方传来的枪声并不密集,甚至显得有些稀疏。新四军排长嘴上没有回应,心里却暗暗祈祷:但愿不要碰上大股敌人,自己就七个人六条枪,根本打不了什么像样的仗。
枪声是从一道丘陵的另一面传来的,孙浙带人绊绊磕磕地翻上了这道低矮多林的丘陵,前方豁然开朗的是一大片广袤的菜畦和稻田,中间分布着几户相邻的农舍。而就在这农舍和田地之间,正有不下十几人在来回奔逃和追逐着。
瞪大眼睛观望的孙浙,很快就从着装上辨别出了双方身份:几个奔逃的是穿着灰色军装的新四军战士,多个追逐的则是穿着蓝黑色军装的伪军——绥靖军!
枪声发自伪军手里的步枪,而且是朝天鸣放,似乎是在威慑奔逃者停下脚步。
“是你们的人吗?”
一个战士急切地问着身边的那名带路的宣传队员,可后者用眼睛努力分辨,仍难以确认。
“应该不是我们武装连的人,”孙浙一边拉枪栓,一边冷静地说道:“他们手里明显地没有枪,否则不会被追得四处跑。”
“排长,打吧!”眼见自己的同志正遭围捕,几个战士都急不可待了。
“别慌!”新四军排长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周边的环境,确定除了这一小股敌人之外,附近再没有别的伪军。毕竟,仅就目前的实力对比而言,敌人的数量已经是己方的一倍以上,就这样直接冲下去,绝对占不到任何便宜。
“同志,同志!”
蓦地,这道丘陵的小丛林里,传出了拼命压抑着的呼唤声,吃了一惊的众人纷纷扭头去看,只见十几米外,一个新四军女兵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跑来。孙浙身边的宣传队队员脱口惊呼了一声:楚楚!
来者正是运河工作队宣传分队的女队员——于楚楚。
急忙迎上前去的新四军战友们,将于楚楚围在了中间,孙浙注意到,这名与周晓樱一样长着一副靓丽面容的女兵,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惊悸,双手死死抓住那名她唯一认识的男宣传队员的胳膊,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栗着。
“快救他们,快救他们!”终于,女宣传队员抬起一只手,指着远方的那片农舍和菜田哆哆嗦嗦地说道。
刚才,于楚楚和另外两名男女宣传队员,在撤出彭家店不久遭到伪军追赶的时候,与整个宣传队跑散了,他们三人跑向了这道低矮多林的丘陵;不久,两名掩护宣传队的武装连二排的战士,也边打边撤地跟在了他们的后边。在翻越丘陵的丛林时,慌乱的于楚楚崴了脚,渐渐又与其他人跑散,只好就近躲藏到一处茂密的灌木丛里。
随后,一小股伪军跟踪而至,他们看见几名新四军战士已经翻下丘陵、跑向了前面的田野和农舍,就鼓噪着追了下去,却没有发现躲在丘陵上的于楚楚。
逃下去了四个人!新四军排长根据最新的情报,在心里掂量着营救计划。遭到伪军围捕的两名武装连的战友却不再开枪,只能说明一个事实:他们的子弹都打光了。新四军不仅缺枪而且少弹,许多装备了步枪的战士,身边往往只有几颗子弹。
孙浙迅速作出了安排,他要一名部下带着于楚楚和男宣传队员重新躲进茂密的灌木丛里;他和另外四名部下即刻冲下丘陵,分成左中右三路向那片农舍包抄。
四名部下一分为二,两人在左,两人居中;孙浙本人则独自向最右端潜出,那边的一片菜畦里孤零零地伫立着一株参天大树,树下有几块大石头,似乎是附近的人在树下纳凉时权作桌椅使用。应该是个理想的狙击点。
他刻意叮嘱四名部下,一定要等待他到达大树底下后才可行动。
果然很理想——猫腰加匍匐前进,新四军排长一路摸到了大树底下,从一块石头的后面探出头;这里地势稍高,目测距离那片农舍只有两百米左右,他甚至可以听得清伪军们的嘻怒笑骂,此刻,伪军正在几户农舍之间追逐围捕着几名新四军男女兵,胜券在握,俨然一副猫捉老鼠的游戏架势。
这时孙浙发现,有一名身着灰色军装的新四军战士俯身躺倒在一条垄沟上,一动不动,显然要么是负了重伤、要么就是已经牺牲。
还剩下三个战友!孙浙的三八式步枪架到了那块大石头上,开始瞄计伪军的人数。
突然,从一处农舍的院墙后传来了女人凄厉的尖叫,随即,四五名伪军夹持拖拽着一名身着新四军军装的女兵,转了出来。伪军们边走边兴奋地狂笑大喊着,附近的几名伪军闻讯后也开始向那里靠拢过去。
他们把那名新四军女兵带到了这户农舍后面的一小片空场上,围在中间推推搡搡地戏弄着,直到一个身强力壮的大个子出手把女兵摁倒在地,其余的人才一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