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被冲天的火光映得通红,一个高大的背影立在城堡前,比活火山爆发还要刚猛的力量从他身上瞬间喷发出来,随着一声浑厚的长吼,城堡被夷为平地。
肉眼看不见的能量波像一圈涟漪,震塌城堡,扫平巨木,扩散到每一寸土地。
有人从废墟中顶着流血不止的脑袋逃生,而那个身影被他们更快地瞬移过去,生生用手将人撕裂!
不论男女老少,他掀翻了一座城池,将活着的幸存者一个又一个扒出来撕碎。
“汪汪汪汪汪!”
一只颈上戴了金项圈的黑背大犬拖着被压断的一双后腿,留下身后一长串暗红色、触目惊心的血迹,它一口咬上了男人的裤腿,眼中淌出哀求的泪珠。
“霍尔夫!快回来!”
男孩躲在掉落的石块后面,铂金色的短发,碧绿色的眼睛,他泪痕未干的稚嫩小脸上满是惊惧与无措。
那是幼年的修尔·亚尔斯兰·以瑟多拉。
此刻,他满心满眼的慌乱就像一个普通的十二岁男孩面对灾难来临时的失措一样,既预料不到灾难会发生,也对灾难的发生毫无办法。
那是八年前的一桩惨祸,被称作七月事件的那个夜晚,正式拉开了灵厥国灭亡的序幕。
在男孩因震惊而睁到最大的翡翠眼瞳中,映出那个男人一脚碾碎了狗的头颅的画面,眼泪混合着黑色的烟痕滑过尚且年幼的精致脸庞。
霍尔夫的项圈上刻着主人的名字,用花体字写着“奥古斯都的忠实伙伴”。
临终都不舍咬主人一口却只拖住其裤脚的黑犬,死得那么惨烈。男孩以为自己会尖叫,会呐喊,但最终他只是抑制不住浑身颤抖地望着向他一步一步走来的熟悉身影,大脑一片空白。
“哥…哥……”
他的喉关紧锁,嘴唇颤动,发出的诡异声响破碎不堪。
那个男人穿着魔族的战甲,发褐的皮肤下爆出焰色的血管纹路,他的虹膜一片血红,眼瞳边散出的血色一直扩散占据整个眼眶。
魔神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涌向大地,入土即焚,仿佛岩浆爆火泽被整片土地,炎炎烈火使视线扭曲,入目皆为地狱。
他的哥哥,奥古斯都,被视作国家最有希望的未来凡神,为什么此刻却像一头魔般站在自己眼前?
为什么他杀了父亲母亲?杀了大嫂?杀了管家?杀了叔伯?杀了所有人?
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
“魔物!太放肆了!”
阵法的光芒从男人的脚下亮起,灵厥国的三大凡神长老匆匆赶至,代表了大陆上最顶尖的奥术水准。
“背叛光明神的魔族走狗!”
“叛徒!以瑟多拉家族的败类!”
如此的怒斥令男孩更加头脑发懵,他们在说谁?说他的哥哥?
……哥哥投靠了魔族。
一切似乎得到了解释,可是,为什么?他明明是奥古斯都,被称为灵厥希望的奥古斯都。
男孩模糊的泪眼看不清男人暴怒的挣扎,一名长老呕血身亡,又一名长老死不瞑目,最后,仅剩的凡神施以禁术,终于给予男人致命一击。
奥古斯都眼中的红血散退,健壮的身躯蹒跚着挪到修尔身边,倒下。
修尔呆呆地望着他,古铜色的皮肤略有返白,黑色指甲逐渐转红,哥哥对他说:
“抱歉,修尔,我别无选择。”
那时他笑了吗?哭了吗?不记得了。
修尔呆滞地看着男人徒手挖出了心脏,血滴溅到了他的脸上,滚烫的一颗心脏被按在了他的手中。
【对不起,不能送给你小天马了……】
再过一个月就是他的生日,不同于灵厥国出奥术师的传统,修尔的梦想是成为像帝国骑士一样厉害的高级骑士。为此,奥古斯都曾答应在他生日当天送给他一匹小天马。
修尔握住坚硬的魔神心脏,无声地流泪。
从此以后,他不会再有机会成为一名光荣的骑士,也不再需要飞马。
……
“法师大人!曼肯斯大人您怎么样!”
审讯官和士兵围着他,曼肯斯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倒在地上,头疼欲裂的痛感随着零星而强烈的画面冲击着他的大脑,他不知道自己的面部表情此刻多么扭曲。
冲天的烈火,遍地的尸体,人血与魔血交织谱写的悲惨世界。
主角,这个叫修尔的年轻人,因侵入其识海而被迫感同身受的那些强烈痛苦比法术反噬更可怕。
对付摄魂取念,除了同样使用该法术反噬施术方,没有别的方法得到记载;而这个青年却用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办法去反抗——
他将如此沉痛的记忆放在最唾手可得的地方,比每日卧薪尝胆更加艰苦地折磨自己的灵魂,当摄魂取念或者类似的法术试图探查他的内心时,他毫不避讳地将那段最痛苦的记忆当成一把利剑,狠狠地反插进敌人心口。
他反复地重放那段场景,一遍又一遍重复那些深刻的细节,连局外人都不忍心看下去。
……这个人太可怕。
曼肯斯扶着额头站起身,示意雷阿瑟出去谈谈。
当他们走出那座压抑到窒息的牢狱密室,隐约能看到墙上天窗外面的微薄霞光,他舒出一口长气,开口对雷阿瑟说了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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