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夕崖与冰玫的护法契约,鉴虚和尚没敢注明太长时间,与冰玫被禁锢的时间一样,也是百年。不过契约上那条“不害身无罪业之人”却被鉴虚单独注明了四百年。鉴虚本以为冰玫会与他讨价还价,殊不知在冰玫这位寿命悠长的树妖眼中,在自由的前提下,三百年和四百年的差别不算多大。
若无风夕崖来做有缘人在鉴虚和冰玫之间当个缓冲,冰玫绝不可能跟鉴虚签下任何契约,今日势必会有一场生死相搏。冰玫这种曾经濒临仙台境界,又获得过仙缘的大妖,拼起命来绝对难以想象。
护法契约已成,鉴虚和尚依照契约,取出一枚雷木佛印,催使它往老树下方一百多丈深的地方一照,那团在灵脉的维持下困住冰玫的琉璃佛光就像是倦鸟归巢一样化光而回,没入雷木佛印之中。
没有了佛光的禁锢,冰玫眼中寒芒一闪,起身一晃便飞到天空。
在她身上,浓烈的妖气冲天而起。碧绿幽幽的妖气不含半点杂质,直冲天顶,撞破浮云,随即重又倾泻下来,像是流动的云霭,在她身体周围缭绕,把这片天空都染得宛如翠玉。
冰玫细眉凤眼,赤足如玉,黑发飘逸,妖气把她遮掩得若隐若现。
隐现之处,可见她一袭法袍上面有着形状像是冰雪、花瓣、青叶等物的玄妙纹箓。
她一语不发,凭空站立在高空,先是放眼打量了一下辽阔的世界,然后微微垂眸,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鉴虚、风夕崖、安成三人。她的目光在风夕崖身上略微停顿,仍旧一个字都未说,又面无表情的闭上双目,张开双臂,顿时狂风大起,把她周围的妖气和流云刮扯得好像凌乱的彩带。
妖云簇拥着她,她白玉般的手指捏起法诀,轻启朱唇,缓缓一吸。
天地间的灵气滚滚而来,争先恐后的被妖云吸纳和筛滤,然后全都被她吸入口中。
这一片天地越发显得风起云涌。
鉴虚和尚掌托佛印,见她情绪还算平静,便微微笑道:“善哉善哉,恭喜冰玫施主重见天日。”
冰玫闭目吞食天地灵气,睬都没有睬他。
鉴虚不以为意,仍旧托着佛印,又对风夕崖道:“施主,贫僧这里有一册《荒木诀》,也是残本,包含从养气境界到灵池九层的修行功法。这部残书的精义与《白月金蝉录》精义相近,施主可以先修行这册《荒木诀》,待到可以修行《白月金蝉录》时,再改换功法也不会艰难。”
他从袖中的储物法器里取出一枚玉简,递给风夕崖。
风夕崖双眸黑亮,好像是压抑着欢喜的沉静,他双手接过玉简,郑重的稽首行礼,谢道:“多谢大师,大师今日提携厚赐之恩,晚辈铭感五内,必将牢记于心。”
鉴虚和蔼的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盘膝趺坐于树下,手捻佛珠,闭目默诵经文。
风夕崖收起玉简,让开几步,也盘膝坐下,安静的等候冰玫降落。
安成三人仰着头,屏气凝息的看着高空中铺天盖日的妖云和浩浩荡荡滚滚而来的浓郁灵气,他们已经看不到妖气中那个威压慑人的身影了,只自想着:这位大妖以后便是我家少爷的护法了?
过了足足一刻钟,冰玫吞食天地灵气的速度才缓慢了下来。
在这段时间内,南胜城,以及距离此地不算太远的双极城中都飞来了几位渊海七八层境界的修行者。这些人遥遥一看:大妖出世,重见天日?妖气凶煞,至少渊海九层,好在并无血腥之意……
金虹湖底下的遗迹秘境已经把夏山州的顶尖强者都吸引了过去,那些强者深入遗迹,感应不到冰玫的妖气。现在过来的修行者,修为都不足以跟冰玫这种级数的大妖抗衡,便没有谁敢靠得太近,大多数人看了几眼,心中有底之后便掉头飞了回去,只有寥寥两三个人还在远远的旁观。
又过半刻多钟,冰玫终于闭口不再吞食灵气。
她睁开双眸,眸中隐约射出两道青光,看向远处旁观的两三名修行者。那几名修行者被她看得心头发寒,立即转身离去。她这才捻诀把周身的妖气全都收回体内,然后一闪落到灵狐坡地面上。
鉴虚睁开眼来,起身道:“阿弥陀佛。”
冰玫没有理他。
风夕崖也站起身来,没有胆怯也没有兴奋,向冰玫行礼道:“前辈。”
冰玫眸射寒光,冷冷的打量他全身上下,好像把他的肌肤、血肉、骨骼全都洞穿,直接看向他的骨髓和灵根。
安成三人紧张得头皮发麻,胆颤心惊的靠近风夕崖,站在风夕崖身边意图保护。
风夕崖面不改色,额头脊背却渗出汗来。冰玫威势太强,他此身又修为太低,身体的本能紧张难以避免,不过,这是应有的真实情状,他不需要去刻意压制,便安静的绷紧着身体挺拔而立,眼观鼻鼻观心,任由冰玫审视。
冰玫素手一张,掌上凭空出现一册残书。
残书有一寸厚,没有封面,纸张都是特殊的木料,白中泛黄,第一页便是密密麻麻的金字。
她以法力把这册残书凌空递到风夕崖身前,说话像是珠坠玉盘般清脆利落:“依着契约,可以借给那秃驴一观,却需由你拿着它翻给那秃驴看,莫要把它交到秃驴手上,免得它再沾染上秃驴的恶臭。”她站在风夕崖右侧,与风夕崖左侧的鉴虚隔了一丈有余,连眼角都不曾去看鉴虚一下。
风夕崖双手接过残书,心道:莫非写这册功法的澄光和尚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