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她就被迫跟着孟霞舟到处流浪,南来北往,东趋西步,她见惯了人间的悲欢离合,慢慢放宽心怀。
这或许是孟霞舟的目的所在,看她不再满怀仇恨,因此放她自由,孟霞舟飘然远去只道有缘再会,七娘则顺水行舟,直到月港城靠岸停泊。
此时她已心如止水,大道渐宽,于是就顺势在月港城住下,顺便开了一家小酒馆,与孟霞舟流浪的路上,她又长了不少见识,对酒之物,更是铭刻于心。
他们从各处搜集了十大名酒,举坛痛饮,醉得快意,醒来头痛,不得不说,在帮助她放宽心怀这件事上面,虽说是孟霞舟居功至伟,但酒也要排个名头。
因此,她就开始试着自己酿酒。
孟霞舟,又偏偏成了第一位客人。
他喝完她酿的第一杯酒,恶心到呕吐不止,却依旧坚持将整坛酒都喝完。
七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暗暗记下了这笔账。
孟霞舟自此,就成了常客。
不但蹭她的酒,还要调侃她,孟霞舟为人爽朗,既热情又正直,他相貌俊朗,眼眸深邃,目光若稍加解读,便能当做有心有意。
可孟霞舟始终单身一人,她也偷偷地打听过,孟霞舟在外头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形象?
只是她将得来的消息看也不看地,全部付之一炬。
他的人已经在她面前,若是她还需要依靠外界的消息来进行判断,那她又何必生出这对眼睛。
虽然她还是分不清,孟霞舟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但她也从不求证,能保持住现在这个距离就很好,至少能在安全的范围之内。
有些人之间就是不能跨过那条线,否则就会无法收拾。
孟霞舟似真还假,她也若即若离。
一直到十年后的今天。
细想从头,七娘再不能将这件事当成偶然,当成意外,当成缘分。
她的半生,可谓是,成也孟霞舟,败也孟霞舟。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推出了全部的事情,或者这也是孟霞舟终于忍不住要让她知道,因而选择的方式。
现在,孟霞舟醒了。
她也该醒了。
七娘问,“渔晚儿,现在还活着吗?”
孟霞舟身子一震,良久良久。
他道,“还没死。”
七娘心里悲凉,果然如此。
先前她所有的推断全部是错的,从一开始,孟霞舟就是带着目的接近她。
却并非是因为渔晚儿想要制造一个属于他的弱点,渔晚儿对他的恨意或许是真的,孟霞舟也未必就因此困在这个解不开的心结当中,他不但乐见其成,甚至还能加以利用,推波助澜。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杨延之。
七娘问道,“云岫跟阙闻迳是不是也来了京城?”
既然他们如此忌惮杨延之,就不可能没有集体出动。
孟霞舟果然道,“是。”
七娘再问,“杨延之的实力有多可怕?”
如果孟霞舟连杨延之释放的压力都顶不住,那其他人又能如何?
孟霞舟道,“我们全部人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孟霞舟等人的实力她已经见识过,所以她也不必再多问杨延之的实力,她只好奇,“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你们能拿下他?”
孟霞舟道,“在他自我意识到他还是一个人的时候,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
而让一个人意识到自己还是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情,而且,最好还是亲情。
七娘已经将一切串联的差不多,只是还有一些问题想得到解答,“霜月是谁杀的?”
孟霞舟道,“她没死。”
七娘凄恻地回头看他,孟霞舟目光依然澄然,态度依然从容,或许是他也已经料到了这一天,又或许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无论他打算做什么事,他都能无愧于心。
七娘道,“其实你还可以继续隐瞒,以你的本事,你做得到。”
这话听起来像嘲讽,却也是真心实意,孟霞舟想要做的事情,确实没有他做不到的,更别提只是一个小小的欺骗,就算是骗一辈子,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
孟霞舟苦笑道,“我做不到,我已经瞒了你太久了……”
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七娘颓然道,“我原本对你的身份来历非常好奇,但现在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现在她比十年前更加心冷如死,但她却不会再像十年前那样狂性大发,浴血杀人,她既然见识过天地,就不会再自困与井底。
七娘慢慢说道,“杨延之刚刚对我说,希望我空闲之时,能到终南山一访,现在我就打算要去了。”
孟霞舟道,“可需要孟某同行?”
七娘突然道,“孟霞舟,我之前刚刚想到我们初识的时候,那时你对我说,你叫孟霞舟,孔孟的孟,彩霞的霞,渔舟的舟,其实从一开始你就在暗示我了对么。”
孟霞舟安静下来。
七娘接着道,“孟,取自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霞,取自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舟,取自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字字出自滕王阁序,你是当今圣朝唯一的滕王,封邸临沧,我说的对么?”
孟霞舟张了张嘴,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他早知道公孙雁书是聪慧的女子,也早预料了这一天的到来,届时终要令他无法再为自己开脱。
七娘也不管他答不答,自顾自地说下去,“你既不是宿长安的儿子,也不是覆春秋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