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月先生此刻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一般,蜷缩着身子从椅子里一跃而起,对叶枫咆哮着:“胡说,你在胡说,我不信,你没有一点根据!”
叶枫冷静地看着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淡淡地说道:“先生如若不信,可以回想一下。红玉姑娘在兰州城内身为花魁娘子多年,拥有无数追求者,每日门庭若市,想必这些年下来私下也有不少的积蓄,珍贵的首饰也必会有不少吧?”
荒月先生木然地点点头,红玉姑娘身为花魁娘子,身份自然与普通的艺伎不同,本就是和青楼分账的,再加上客人私下打赏的银子,私下的积蓄确实应该不少。
叶枫提高了声音问道:“当年你走投无路之时,红玉姑娘可曾经拿出过她的积蓄银两或者首饰来,愿意帮助你共渡难关?”
荒月先生呆呆地望着叶枫,没有作声。
他没有回答,但是叶枫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了答案,知道自己所猜的一点也没错。
他长叹一声,对荒月先生说道:“红玉姑娘若真的一心深爱于你,又怎会心甘情愿地嫁到他人身边,挖空心思地讨他欢心,而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忍受这二十年来的痛苦?”
“她身为人母,若真的爱儿子关鹏飞,又怎会忍心让他二十年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每日口口声声叫别人父亲?这让他今后知道真相之后该如何自处?”
荒月先生听见这连珠炮似的发问,如中雷击一般全身颤抖,无力的跌坐回了椅子里。
叶枫缓缓说道:“所以,其实关夫人根本就不爱你,她也根本没有打算告诉关鹏飞真相,更不会让他回到你的身边和你相认。她真正爱的,只是关家的名望和钱财,还有她自己。”
荒月先生全身簌簌而抖,双目中泪光泛动,面丧若死。
他不是不相信叶枫的话,只是他不愿意相信。
这二十年来,他也不是完全没有疑心过红玉的用心,可是每一次他都强逼着自己不许去想。
毕竟,她和儿子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也是他在这世上活下去唯一的动力。如果连他们都要怀疑的话,那么他还能去相信谁?
所以,他选择去相信红玉的话,去等待和儿子相认的一天,这一点执念犹如他绝境之中的一根救命稻草,他紧紧地握着它,支撑着才能渡过这二十年。
可是如今,连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也要破灭了。
叶枫看着荒月先生,心里止不住地在叹息。
这个可怜的人,不过五十出头,却显得如此的苍老和无助!为了一个女人和一句谎言,他竟然苦苦坚守了二十年。
人往往就是这样,为了一个自己坚信的东西,能够奋不顾身地献出自己的一切,因为他觉得这东西能够带给他活着的意义。可是他从来不去问,也许也不敢问,这个东西本身真的有意义吗?
不过回想起来,如果二十年前荒月先生就得知真相,知道红玉姑娘不过是在利用他而已,他还能有勇气活到今天吗?
这样说起来,虽然红玉姑娘当年骗了他,给了他个假希望,可是这个假希望却支撑着他从绝境中一直捱到了今天,这个希望究竟是真是假,还真的重要吗?
叶枫暗自摇摇头,这世间的是非
对错,实在是太纠结,太难懂了,远远比这扑朔迷离的案情还要复杂,幸好,他只是想要找出这迷案的真相而已。
正在感慨间,忽然听得院子里有人急匆匆地由远而近奔跑过来。来到了房门前,一面拍打着房门,一面焦急地唤道:“叶公子,叶公子!”
叶枫转身走过去打开了房门,门口站着一个面色焦急的捕快打扮的人,叶枫记得,他是跟随在兰州知府周子然周大人身后的几名捕快之一。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看得出他从外面奔进内院来这一路是何等的着急。
叶枫皱了皱眉头,心知必然发生了紧急的事情,不待他喘息平定,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名捕快说道:“先前关夫人的贴身婢女忽然托看守的人来传话,说是想起了重要的线索,和杀害关夫人的凶手有关。那人遍寻不见关大公子,就来禀告了周大人,如今周大人不敢擅专,所以让小的赶紧跑来请示叶公子,下面该当如何处置?”
一个堂堂知府大人遇事不敢决断,却要来请示叶枫这样一个身无官职的白丁,听上去好像很好笑。
可是考虑到叶枫头上那块肃王殿下钦点前来查案的招牌,以及周大人那八面玲珑的圆滑性格,这事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叶枫略略沉吟了一下,问道:“周大人他们现在何处?”
那捕快答道:“还在前院等候叶公子的回话。”
叶枫又问道:“那名婢女呢?”
捕快道:“还关在内宅她的房间之中。”
叶枫点点头说道:“我这就跟你一同过去见周大人,首先还是要立即派人寻找通知关大公子,这里毕竟是关家,无论做什么都应该要先跟这里的主人打个招呼的。”
他回身看了看还瘫坐在房内痴痴呆呆的荒月先生,知道他此刻一定正心乱如麻,还深陷在纷乱的思绪当中,不忍打扰,于是跨出了房间,回身轻轻掩上了房门。
就在这时,院中一角的花圃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叶枫回头望去,只见花草一阵摇动,却不见半个人影。
大约是刚刚有野猫野狗之类的小动物跑过吧,叶枫没有多想,转身跟着那名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