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月色森森。
京郊云隐寺中的莲花池在明月的清辉下,波光粼粼。碧波红花簇拥着池中的一翼小亭,小亭的栏杆边立着一个人,他看了眼池中微微漾起的波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亭子中央有一方石桌,石桌上放着一把装酒的锡壶,酒壶边倒着两三个瓷杯,石凳边上还也倒了两个人。那人端起酒壶将酒壶中剩下的酒悉数倒入池中。他看着池中慢慢浮起的一片衣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魏兄,你就安心的去吧,也莫要怪我,要怪便怪你自己吧。”
蝉鸣阵阵,这些夏蝉怕是这场暗夜行凶的唯一见证者了。
那人被蝉叫的心慌,低低的咒骂了一声,“你们这群死鬼,难道还想去向官府告我杀人不成”
说完,他狠狠地唾了一声,顺便踢了一脚倒在他脚边的人,也不担心他会突然醒来。此时正值子夜,周围被树荫遮盖处是一片浓黑,颇为瘆人。
那人看了看周围,在确定自己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之后,正要转出小亭,忽听得身后有些异响,不免心慌,他警觉的身细看,原来不过是微风乍起吹动了周遭的草丛。
他长吁了一口气,口中连道阿弥陀佛,转身匆匆踏过一处歪歪扭扭的廊,隐入池塘边荒废已久的月亮门后,不见了踪影。
由于今年春夏偏旱,早在宸王京以前,几个地方州府已陆陆续续向朝廷报了旱情。曾今繁荣的徐州城已是农田荒芜颗粒无收。虽然朝廷立即拨下银两赈灾,然而却被从中央到地方的贪官污吏层层克扣,十分灾银有三分到了灾民手中也就算不错了。
月落看着手中的信纸,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她也不禁凝起了面色。
她前日里才从徐州那边赶来,徐州城里已经是哀鸿遍野,饿殍满街。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走后没多久便听闻当地地方官员遇害,无人主持赈灾大计,朝廷派去顶替的官员也是只知收刮民脂民膏的硕鼠,然而徐州知府不管不问不说竟还偷偷向户部尚书送礼且总计不下千金。
税银,徐州知府如此腆着脸去送礼为的是什么,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只是令人感叹世风日下,本该为民谋福利的父母官竟成了百姓苦难的根源。
“没想到这个徐州知府如此大胆,明明徐州是今年灾情重的州郡,听说已经饿死了好些人,徐州知府竟然还向京官送礼且一送就是千金之多,如此罔顾人命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知府之位的”一向稳重的信哥语气中也带了几分怒意。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月落将信纸放到烛火上,看着火光一舔去乌黑的墨迹,“地方吏治如此**,根可是出在朝廷身上,不过”
她话锋一转,“这些到是其次,地方官员遇害,刑部却草草结案,徐州知府又恰在此时向户部尚书送礼,我总觉得这二者有什么关联。”
正说着玉珠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火漆加密的信件,努嘴道“月娘,徐州方向来的。”
“怕是您交代给商公子的事有了进展”。信哥看着信封上极其特别的火漆印,眼角一抽。一个心形再配上火漆独有的红色,一般人都会以为这只是一对相恋男女的鸿雁传书,谁能想到这封信里会藏有什么样的机密。
也是,全天下怕是也只有商公子才能想到如此奇葩的封缄方法。
月落取出信纸,上面赫然列出的是徐州知府与户部尚书勾结,贪污国库的条条罪证。月落眉尖轻轻一挑,她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契机将许谦拉下马,商祁就如此贴心的给她送了份大礼。
但单凭一张纸显然还不够。
月落将手中的信纸交给信哥,对他道“徐州知府送黄金给户部尚书的车队不是被我们的人劫了吗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去找个人添把火,这张纸就是火引子。”
信哥接过信纸,有些疑惑,“如果状子递到了御史台,许谦和御史大夫佟佳岳又都是太子门党,他们不会官官相护么”
月落摇摇头,她倒也不指望这一张纸能做什么
那些上京的难民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被劫的车队是物证,饥寒交迫的难民则是人证,人证物证俱在许谦是百口莫辩。
只是如今太子监国,士族气盛,就此事而言,形势不利。
月落淡淡道“你们应该都知道我这次进京是为了什么,既然徐州赈灾一事已经引起了太子的注意,这张纸的目的就是让他注意到我。”
信哥头,领命而去。
玉珠有些疑惑。
如果说只是为了引起太子的注意,那么拉许谦下马岂不是引起太子忌惮而事倍功半。可这些日子月娘的所作所为又都是对太子百利而无一害,先是让一向懒散不管世事的商公子去了徐州主持当地米行,支援地方官府,然后又对外宣称这些都是太子的功劳,让太子在朝野上下赢得不少赞誉。
本来她以为咱们落月楼以后就是效忠东宫的,可是月娘又要着手剪除太子羽翼,虽然这又让她有些看不懂,不过却不是她该操心的事。
玉珠压下心头的疑虑,月娘这些天为了徐州灾情的事可是操碎了心,她看着月娘恹恹的窝在那里,想说些什么能引起她的兴致,她咳了咳,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虽然旱灾严重,但好在有咱们落月楼啊,谁不知道落月楼是天下第一大楼,财力物力都摆在这儿,商公子的泰鸿米行也一直在压低徐州的米价,现在灾情总算是控制住了,大家都在称赞着咱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