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鹰眼睛闪了闪,她总觉得睡梦中似乎也一直有这么一个身影守在床边,眼底的黑潭翻涌了一下,像是小心翼翼的窥探,她轻轻开口,“……你经常来吗?”
“嗯?”欧尔麦特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点头。“是……”
雷鹰攥紧被单,偏过了头,“没事的话我就要休息了……”
突然被撵的欧尔麦特有些猝不及防,埋在心里的一堆话立刻冲到口边,他意识到他不能再犹豫了,现在是开口的最好机会,错过了,大概有什么事情就永远无法挽回。
他狠狠的抓着膝盖,对雷鹰开口。
“我是来道歉的……”
一颗石子砸进了黑潭,被水面吞噬,没有掀起半点涟漪。
“你可能不希望让别人知道你的具体遭遇……但是……抱歉,我擅自去了解了……”
“对不起,万间少年,我一直没想到你竟然经历了那么痛苦、那么惨无人道的折磨,你被这个世界最大的恶意对待,却仍能坚持道德的底线,一个人坚强的生活了这么久……而我们这些人非但没有夸奖你、鼓励你,反而处处提防、对你提出各种要求,忽略你背负的巨大痛苦、忽略你内心的苦苦挣扎,不做任何努力就妄图你忘记过去……”
“实在是……太过无耻。”
“尤其是我,明明是想要让你过的更好,却一次次的用自以为是不知所谓的言语伤害你,真是……万分抱歉……”
欧尔麦特十分愧疚,他认真的看着雷鹰,一双明亮的蓝色双眼如大海一样包容和宽广,也如太阳一样温暖和明亮。
“我也不清楚该怎样做才能真正的补偿你,如果你怨恨英雄的无所作为的话……以前的我无法补偿,但是今后,就让我、让雄英,成为你的英雄吧。”
“这一次,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也请你,信任我们吧……”
雷鹰瞪大了眼睛,猛烈的金光照进她的眼底,强硬的撕扯开黑暗的世界、劈开一道又一道裂缝。
沉寂的黑潭开始躁动翻涌,天空的裂缝越来越大,一只干枯粗糙的手爆发出强硬的气势撕开天空,霸道的伸进黑潭开始疯狂的搅动。
然后它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干枯的手臂鼓胀起青筋,将雷鹰――从潭地猛地拽出。
那是十分久远的,埋藏在雷鹰记忆深处的一声呼喊。
欧尔麦特轻轻抱住了雷鹰,明明这副肩膀是那么的瘦弱,雷鹰此刻却觉得他格外的高大、温暖。
世界倾斜,黑潭开始倾泄,梦境中的情绪被勾起,滚烫的情感冲刷着心中的壁垒,眼泪不由自主的涌出眼眶。雷鹰很想大骂,很想疯狂的吼叫,想把一切电成焦灰,想不管不顾的报复这个社会——
但她知道,她是被欧尔麦特救出来的,她的父母小时给她的教育也不是成为罪犯。
被欧尔麦特抱住的雷鹰最后挣扎了一下,然后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般突然伸出手揪住欧尔麦特的衣襟,黑潭中的泥手再也无法将她拽回潭底,虚浮的脚步终于落在了坚实的大地,雷鹰额头顶在他的胸膛,嘴巴无声的开合,从醒来开始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在此刻酝酿、膨胀,然后冲破界限,随即——崩溃的嚎啕大哭。
她想听到这番话很久了。
“哭吧哭吧……”欧尔麦特轻轻的顺着雷鹰颤抖的后背,感受到胸口被滚烫的热泪浸湿,一路灼烧,仿佛皮开肉绽,“你是个好孩子……你已经很努力了……”
她已经很努力了。
努力的压抑自己对这个社会的怨恨、不满、心中的愤怒。
一遍遍回想自己的被折磨的画面,是为了铭记,更是为了提醒自己,真正为她带来痛苦的人是敌人、是罪犯。
然后她又不得不因此陷入悲伤怨恨的漩涡沉沦,时刻感受着灵魂的诘问和撕扯。
所有人都当她将来会成为罪犯?那她凭什么还要坚持忍受别人的诋毁和排斥?
所有人都当她将来会成为罪犯?那她凭什么要如了他们的愿让他们有机会再啐上一口“我一早就说她会成为罪犯”?
她也很累。
她也想要人承认,想要真正的承认,也想要听这个给她带来无数痛处的社会给她一个道歉。
不想再当那个,被认定是的人……
“你们……呜……都是……王八蛋……”
雷鹰哭的说不出话,一句凶巴巴的咒骂变得断断续续,像哭着哭着睡着的奶猫呓语。欧尔麦特无比怜惜的摸了摸雷鹰的头发,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我们都是王八蛋。”
都是十恶不赦的王八蛋。
……
欧尔麦特轻轻的关上门,门外是等了许久的相泽消太,对方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轻轻问出声,“怎样了?”
欧尔麦特回答,“哭累了……睡着了。”
“这样……”
两个人无声的站在走廊,都是一副疲惫不知如何开口的状态。
他们可以说是了解雷鹰情况最多的人,但晓是如此,也没想到雷鹰当初身上受的伤是被小刀一片一片切去肉,送进了罪犯的嘴里,还强迫她吃下……也从未想到她一直没有走出当年的阴影,背负着痛苦一个人活着……
她遭遇过如此惨无人道的折磨,她承受着这个世界巨大的恶意,而他们……他们这些该死的英雄竟然还要求她做个好孩子,时刻提防着她被敌人拉拢,在她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