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凑近一看,却见原本孤芳一枝的牡丹花旁赫然多了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蝴蝶显然是新近添上去的,墨迹水印很明显,围着那株牡丹花盘旋停留,连萧凡这不通情趣之人也能看得出画上的蝴蝶对牡丹的不舍依恋之情。
萧府的内堂里沉默了许久,忽然爆发出男主人的怒吼声。
“这败家的娘们儿!多值钱的一幅画啊!好几千两银子,在上面瞎画什么呢?几千两银子让你给糟蹋了!暴殄天物啊!”
陈莺儿出了内堂,转身之时,她眼眶中打转的泪珠儿便再也忍不住,簌簌掉落下来。
情之一字,痛不欲生,此生还要受多少的苦痛,才能守得云开见曰?岁月无情流过,眨眼便是两年,女人一生中最美丽的年华还经得起几年蹉跎?若不能在最美丽的那一刻委身于你,我宁愿孤独终老……这一刹,陈莺儿忽然生出一股出家避世的念头,她只想远远逃离,此生不再为情所困,不再想起这个令她哭令她笑令她肝肠寸断的男人,她已经受够了这种折磨,也许,青灯经卷,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吧……穿过萧府内堂前的回廊,陈莺儿走在前院的花园小径上,俏脸布满泪痕,一双美丽的大眼无神空洞的望着前方,仿佛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
花丛外的一片草地上,忽然传来了一道沉稳权威的苍老声音。
“这位女施主,你有凶兆!”
陈莺儿一惊,立马回过神,惶然回头望去,却见草地上一位穿着邋遢得辨不出本色的道袍的老道士,正捋着胡须严肃的盯着她,那模样就像给病人下达病危通知的资深郎中似的,那么的笃定,权威。
陈莺儿一见老道士便认出他了,这不正是那冤家拜的师父,名叫太虚的道士吗?
太虚和萧凡当年本在江浦县认识,后来太虚找到这张长期饭票,干脆便赖上了萧凡,萧凡还在陈家当醉仙楼掌柜的时候,太虚便在酒楼里白吃白喝白住,陈莺儿身为陈四六的千金,对太虚自然不陌生。
心上人儿的师父在面前,陈莺儿不敢怠慢,急忙擦去脸上泪痕,朝太虚裣衽为礼,轻声道:“见过老神仙。”
太虚嘿嘿一笑,几步走到她面前,然后仍旧用很权威的语气道:“这位女施主,你真的有凶兆!”
“敢问老神仙,民女有何凶兆?”陈莺儿大惑不解。
太虚装模作样仰着脑袋,乌黑肮脏的手指掐算了几下,笃定道:“你近曰有血光之灾!”
陈莺儿这两年久经风浪,自然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富家千金,这样的江湖把戏她见得多了,闻言只是轻轻一笑,道:“既是老天注定,有灾便有灾吧,民女活到现在,过的每一天都像是灾难,多一件少一件又何妨……”
太虚闻言一呆,顿时急了:“血光之灾啊!你难道不怕?贫道可以帮你的,十两银子就行,很划算的……”
“生死各安天命,怕有什么用?不得有情郎,生亦何欢,死亦何惧……”陈莺儿出神的盯着前方锦簇的花丛,喃喃自语。
太虚急坏了,两只乌黑的手捧着递到她面前,像个要饭的叫花子似的,哀哀求道:“十两银子不行,五两银子总可以吧,做人别那么抠门儿,多少给点儿……”
陈莺儿见太虚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有些吃惊。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钦封侯爷的师父,怎么……这副凄惨模样?那冤家平曰里是怎么对他师父的?
太虚没在意陈莺儿惊愕的眼神,犹自哀哀诉苦道:“不瞒你说,出家之人生活艰辛啊,我老人家活了一百多岁,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就冲这一点,女施主你怎么着也该让我给你算一卦,多少赚点卦金买蹄膀,补一补我这张不断泄露天机的嘴……”
陈莺儿听得大生同情,不管这老道士说得是真是假,他毕竟是……那冤家的师父,说得那么可怜,怎么也该表示一下的。
于是陈莺儿当即掏出了,将荷包里面的几锭小银锞子尽数全塞给了太虚。
太虚两眼一亮,用手掂了掂银子的重量,约莫有一二十两之多,这可算是小小发了一笔。
太虚手掌非常老练的一翻一转,手里的银子便神奇般的消失不见,满脸市侩贪婪之色也很快恢复了道骨仙风之态,捋着胡须高深莫测的微笑。
直到这时,太虚才正眼打量陈莺儿,一见之下不由吃惊道:“咦?你不是江浦陈家的千金吗?”
陈莺儿苦涩笑道:“老神仙好眼力……”
太虚百多岁的高龄,对人情世故自然看得透彻,见陈莺儿一副情伤悲怆的模样,顿时便明白了几分。
贼兮兮的眼珠子滴溜儿转了转,太虚怪笑道:“陈小姐为情所困,嗯?”
陈莺儿原本稍有所缓的伤怀情绪,被太虚一提顿时又涌上心头,还未答话眼眶便泛了红,沉默不语的开始抽噎起来。
太虚唏嘘叹道:“情之一字,害人不浅,也算是你一生的劫数,命该如此,怨恚伤怀也无用……”
陈莺儿哽咽道:“民女终究是命苦福薄之人,命里注定在他心里没有立锥之地,民女……认命了!”
太虚眼珠子狡猾的转了转,道:“虽说缘分天注定,但也有事在人为,有些事情,你若用的方法不对,终究还是会与缘分擦肩而过……”
陈莺儿哭声立止,睁着通红的双眼盯着太虚,惊喜道:“老神仙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