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国公刘伯温死了,无疾而终,走得时候很安详。蒋淳斌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方想起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刘伯温了。
当初他和李善长双双离朝,蒋淳斌心中有一丝释然,又有一丝留恋,毕竟他们都是治国之能臣,如果真的能够像一统天下之前那样辅佐自己,自己又怎么忍心放他们走呢?
好在刘伯温颇有长者风范,在临走之前还给自己写了一篇治国之策,肺腑良言,尽在于此,好歹比李善长大了几岁,对于一些事情确实是看得开了。
刘伯温赋闲在家的这几年,蒋淳斌一直派人暗中探看,并非有意监视,而是希望这个老头能够过得好一些,毕竟蒋淳斌对他还是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在里面。
这个老头倒也心宽,退休之后还真过起了养老的日子,每天溜溜鸟、写写诗,有时候让蒋淳斌羡慕得紧。
不过刘伯温也并非什么都不关心,蓝玉造反的时候,他还执意上书一封,讲明了一些应敌之策。
由此便可以看出刘伯温的忠心,因为他这样做,非但不会使蒋淳斌高兴,甚至还会触怒蒋淳斌,但他仍旧这样做了,无他,为国为民而已,所谓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因着刘伯温的这份情怀,蒋淳斌决定亲往悼念,不是作为君主,而是身为一个朋友。
蒋淳斌亲自去了正在举丧的刘府上香,这对刘伯温的子孙来说自然是一种殊荣,可蒋淳斌想的却是刘伯温为别人写了许多悼词,这次也该轮到自己给他写了吧?虽然文采不好,但想必刘伯温是不会嫌弃的。
那个有趣且爱拍马屁的老头啊,你学诸葛亮摇羽毛扇的形象是永远不会在我脑海中消失的……蒋淳斌在心里念叨着,同时将燃着的香插在了小鼎炉之中。
令蒋淳斌没有想到的是,李善长竟然也来了,要知道建国之后,他和刘伯温可算是死对头:不仅仅是政见不同的问题,地位变化所带来的对峙也让这两大文臣互相看不顺眼。
李善长到底是给自己做样子?还是真的人死之后对一切都看淡了?蒋淳斌现在已经不愿再去追究这个问题,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蒋淳斌也没打算在这里多呆,因为众人都会觉得很拘束,估计到时候办的就不是刘伯温的丧礼,而是迎接皇上的见面礼了。
可就在蒋淳斌想要离开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所到之处,便引起一片欢呼,惊得众人纷纷退开避让。
蒋淳斌眉头微蹙,连忙让跟随出宫的侍卫上前擒住那人,结果才发现竟然是济国公丁德兴!
蒋淳斌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丁德兴了,甚至最后一次与他交流,便是他上书的那封请罪表。
蓝玉叛乱被平定后,丁德兴便主动交出兵权,然后离开川蜀,回到了集庆,而蒋淳斌也在名义上给了他一个太子太傅的衔称。
但之后蒋淳斌便与丁德兴再无交流,甚至连进宫面圣的程序都给免了,因此蒋淳斌又如何能想到丁德兴竟变成了这副样子!
此时众人都打眼朝这里瞧着,丁德兴却浑然不觉,只是在那里嘿嘿傻笑,时不时地还冒出几句疯话来。
蒋淳斌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李善长,却见他只是低下头去,默然不语,而其他人也都保持着同样的态度,显然他们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表明什么想法。
“老丁!”蒋淳斌上前一把拉住丁德兴,“老丁,看着朕,和朕说句话……老丁?”
丁德兴没有回答,此时的他须发皆乱,身上似乎也有段时间没有清洗了,不时散发出阵阵恶臭,“我要上香,我要给刘大人上香!”
此时他的儿子丁忠和丁浩也跑了过来,见到这副场景立刻拜伏在地上道,“陛下恕罪,陛下饶命啊!家父……神志不清,冲撞了陛下……”
面对丁德兴的儿子惶恐不已、磕头如捣蒜的场景,再看着旁边众人全都像看热闹似的往这边瞥着,蒋淳斌不由得一阵心酸,便拉起丁德兴道,“走,跟朕去后堂!”
丁德兴的两个儿子见状,连忙跟上前来,却被蒋淳斌一指道,“谁也不许跟过来若有人偷看,朕定不饶恕!”
说罢,蒋淳斌便拉着丁德兴朝无人处走去,而众人则慌忙让开了一条路,同时暗自为丁德兴捏了一把汗。
捡了个没有人的小屋,蒋淳斌一把将丁德兴推了进去,尔后抱臂立于门口,冷眼瞧着丁德兴在屋内发疯。
丁德兴骤然来到这个荒僻之处,竟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不过只是瞟了蒋淳斌一眼,便继续在屋里又喊又跳,看起来活脱脱一个失了心智的疯子。
“我让你他娘的还装!”蒋淳斌沉默地看了半天,忽得上前一拳打在了丁德兴脸上,让他忍不住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丁德兴被蒋淳斌一拳给打蒙了,只见他坐在地上愣了半晌,方又继续傻笑起来,嘴里还念叨着,“我疯了,我就是疯了……”
“你他娘的连装疯都不会!”蒋淳斌见状,不由得一阵气恼,尔后直接将丁德兴扑倒在地,坐在他身上狠狠捶打起来,“你要是真想装疯,就找个疯子好好看看,跑到刘伯温的葬礼上来丢人现眼算怎么回事……”
其实蒋淳斌一开始真的以为丁德兴疯了,可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后,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因为丁德兴的有些表现看起来虽然有些疯狂,但似乎存着些意识,简单来说,他疯得有些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