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雨是在卧室里醒来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甚至也没有人睡过的痕迹。方雨坐起身来,有些怔愣地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情,明明是她搂着他在地板上睡过去,大概他醒得早,把她抱回卧室里来。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清晨却略略放晴了,寂静的空气里有鸟儿清悦的鸣叫,窗外密密的树叶尖上闪烁着晶莹的水珠,好似连浓郁的绿色都要滴落下来。清晨明晰的阳光带着浅浅的蓝色,从窗外映进来一束束的光圈,落在红木地板上,一切都是祥和而淡静的美好,方雨却不知道为什么地心慌,连忙跳下床穿好衣服,赤着脚跑下楼梯。
方雨是个夜猫子,以往他起得早,总是在厨房里做早餐,满屋都是香甜的蛋饼味道。她还嘲笑他,说他是“蛋饼大师”,顾江城便说:你就懒吧,刚好赖我养你一辈子。
其实一辈子要多长?谁能说一辈子都怎样?
方雨下楼,厨房里没有人,整栋别墅都是寂静的,静得仿佛听见了空气稀薄流动的声音。她再转眼望去,清澈的晨光里,顾江城无声无息地站在窗前望着远方,好像没有听见她下楼的声音。
方雨赤着双脚,站在楼梯底端的地板上望着顾江城的身影。他正背对着她,身材颀长高傲,背影几乎倨傲冷酷,指尖轻夹的烟卷袅袅地缠绕着淡淡的薄雾,地面上落了一地的烟灰。
“江城?”一切都很平静,方雨却蓦然地打了个冷战,不确定地出声: “这么早就醒了?你昨天睡了多少?”
方雨走上前去,仰望着他沉默的脸庞,她觉得他昨夜大概根本没有睡,只是现在打量着他,他穿着整齐,黑蓝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裤,显得冷漠且优雅,除了他眼底略略的红丝,几乎看不出他昨夜那样的颓唐。
“你......这是要去哪里?”
他这才轻轻地侧过脸庞,冷淡而沉默,将手中的烟掐掉,一字一句地说: “方雨,我们分手吧。”
顾江城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平静淡然,连语气都冷静得客气,方雨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就愣愣地看着他,在脑海里把他刚才的话再过一遍才突然明白他说的意思。晨光明晰而晃眼,他的脸冷漠而陌生,背对着光,有种遗世独立的清冷。
“我不明白......”
“你出国之前,可以继续留下来。我把我的东西收拾了一些,先搬出去一阵子。”
方雨有点急,“我昨天已经说要留下。江城,我已经决定要留在你身边了。”
“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你真的想留下,还是对我的怜悯?”
方雨无声地望着他。而他只是侧过脸去,眼睫淡漠地垂着。
“方雨,我累了,也厌倦了。昨天在外面跟那些人动手的时候,我就在想,我顾江城怎么会颓废到这样的地步,家里乱成一套,而我竟然在酒吧里醉生梦死。其实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总是跟彼此对峙,你我都是那么骄傲的人,好像总要伤害彼此。也许我们终究是不合适,所以分手是最好的路。”
方雨极其安静地呼吸,眼泪一瞬间就涌了出来。分手是她提出来的,她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谁知道在这样的时刻依旧如此痛苦,好像把身体的一部分生生地撕开,血肉连连,而她死咬着嘴唇,不让任何的痛苦溢出嘴唇。
“外面的世界很大,分开以后,你可以自由地做你想做的事情。而我,有必须要面对的责任。大哥给我的自由,如今已经成了奢侈。顾家垮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得由我撑起来,我已经没有精力去为别的事情分神。所以,就这么分了吧......”
顾江城顿了顿,万般的复杂,硬生生地被截断,沉默得狼狈。
方雨止不住哽咽,眼泪如雨一样落了下来。顾江城这才扯出一抹笑容,伸手想要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痕,手指几乎要触到她的脸颊,却又僵硬地垂下去。他身后开着一扇窗,有清凉的风丝丝地吹进来,身边的窗帘轻轻地荡,雪白的内帘,洒着洁白干净的影子,一如他的眼神,如水波漫延远方。
“哭什么呢?不是早就已经决定了吗?”他似乎有很多话说不出来,最终只是低低地说:“小雨,以后在美国要自己保重。”
方雨几乎像是被什么锐利的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脚步都往后退了一步。
他在跟她道别.......
方雨这才突然意识到,这一幕的他竟是在与她离别!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其实一天之前,她还在心里暗暗地期望着他们就这样平静地散了,可是如今愿望成了真,她反而不知如何是好。想到他从此以后就与自己陌路离去,各自奔天涯,心里竟是被挤碎一样锐痛犹醒。在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正在走向一个错误,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只是有那样的阴影,暗暗地在心里伏蜇。
想要再说什么,却已经言尽如此,她已经不能后悔,而他也有他的路要走。
方雨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来,踮起脚跟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脸上。他笔直地站在那里,任她的泪水湿润了他的冰冷的侧脸,他连呼吸都静止了。沉静的日光里,她只觉得他的心脏跳得那样急促,扑通扑通,好似竭力的喘息,却追赶不上逝去的东西。只是那么短暂的一会儿,他却狼狈不堪地推开了她。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已经与她擦肩而过,疾步走向门口。
方雨在他身后,背对着他,突然说:“江城,我在这个时候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