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心不在焉地跟人聊了一阵子,便在人群里找到顾江晞。顾江晞见到她很是惊讶,连连说:“方雨姐?你怎么来了?你回国了?”
“嗯,昨天刚过来。”方雨知道自己应该跟他多寒暄一阵子,可是因为想要见到顾江城,便直接问:“江晞,你江城哥在吗?我这次是来找他的,我有话跟他说。”
“他刚才去那边接个电话。”
方雨点点头,朝顾江晞指的方向走去。
红珊瑚一年多前重新装修过,那时候她刚巧离开了a市,这次再进来竟然有点迷路。原先的黑白四方的沙发摆设变成了深红色的扇形摆设,大理石上雕刻了美轮美奂的墙雕,头顶有五光十色的荧光,将整个地方映照得靡丽而不似人间。她在人群里穿梭,只觉得晃眼,下意识地偏过头去,顾江城独自一人背对着室内的繁华,站在外面寒冷的阴影里。
方雨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看着那个西装革履的背影,身躯修长而高傲,手指里夹着细长的烟身,气质是那样有条不紊的优雅。灯光下他的侧脸好似浓重笔墨的勾勒,面色沉稳而波澜不惊,只是细细地看上去却能看到嘴唇轻轻地抿在一起。
他大概是有心事吧?
她想,他有心事的时候总是格外沉默。眼前的这一切都是那样熟悉,熟悉得让她心痛。她手里抓着皮包,狠狠地抓着,心里扑通扑通地直跳,半晌才攒够了勇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天气其实很冷,a市靠海,有海风吹过便更是寒冷入骨,所有人间的繁华也都冰冷在这样晶莹的天地里,房檐下还有溶化着的冰凌,折射着城市里忧郁冷厉的光泽。今夜却是很好的,没有积云,甚至能够看到天边几颗星子。
门上拴着铃铛,她推门的动作很轻,只是“叮铃”地响了一下,顾江城却已经侧过头来,视线对上了她的,神色并不惊讶。方雨本来准备了很多的话,想着要怎样解释她会在这里出现,然后再解释自己的回来的原因,只是他那样沉静的一个眼神,她却将所有话都忘记在脑后。
“江城......”
他低垂着眼睛,手中的烟身掉落在地面上,其实还有好长一截没有燃尽,红色的烟头却在前几天下的积雪里“咝”地一声湮灭了。
他轻轻地启口,声音如暮色沉沉,“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然后,他抬起眼,笔直地望进她的眸子,“回来做什么?”
他问得直白,方雨似乎呛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说出来。这一瞬间,方雨终于明白,其实他心里是有点恨她的,那样冷凉的视线,锋利得像是细密的针。她咽下喉中的酸涩,狠狠地咬着下唇,身体在夜风里轻轻地颤抖。他眼神一闪,从西裤口袋里又掏出一根烟来,有些烦躁地点燃,寒冷的空气里便只剩下薄荷马提尼混合了烟草的男性气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其实有些陌生。
“江城,你好吗?”
他低默地笑了笑,影子被昏暗的灯光拉扯成一条直线,“还不就是那个样子。比较忙,其余还好。”
“你大哥的事情,你要......节哀顺变。”
“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总是要过去的。”他的笑容有些苍白,“方雨,你怎样?”
“我?”方雨紧张地笑了笑,“很好。”
“工作开心?”
“在纽约工作很开心,虽然整天往国外跑,不过也长了很多见识。”
“这就好.......你......”
“我年初去了德国,德国很漂亮,尤其是下雪的时候,歌德式的教堂高耸在雪地里。你去过那样的教堂吗?里面都是巨大的管风琴,奏乐起来耳边都在嗡鸣!我妈说没说过,我和同事还在德国被抓进警局里一次,同事开快车,竟然在autoban那样没有限速的地方被抓,你说搞不搞笑!我其实还想再德国多呆上一阵子,不过又被派到巴西去了。”
她说的很快,其实紧张得能让人一眼看出来,顾江城却只是镇定地让她继续。
“巴西好玩吗?”
“也很好!其实巴西很漂亮的,就是去的时候是夏天,太热了!我又整天在公司之间跑,所以晒黑了整整一圈。回来还是一个日本同事介绍的秘方,好容易把皮肤弄得好一些了。你知道巴西最有名的是什么吗?你一定不知道,巴西在整容这方面的技术很厉害,很多女人都去整容了,恐怕跟韩国都有的比!我在那边的时候,同事还介绍让我去隆鼻子呢!价格便宜得疯了,不过我还是不敢,万一弄成杰克逊怎么办呀!”
他轻轻地笑了笑,她看起来那样漂亮,眼眸在黑夜里闪烁如星光璀璨,脸颊微微地红润,像是桃花一样的娇媚,也许真的是更加快乐了。
方雨说了很多,说道最后甚至都有点喘息,天气如此寒冷,她却在紧张的肾上腺素冲击下出了一层薄汗。她说到最后,静静地沉默下去,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烟头缓慢地燃烧着,沉闷而窒息,可是一转眼便燃到了手指之间。很是尖锐的灼痛,他手里一颤,烟蒂便掉下去了。
门再次被推开了,叮铃作响。
方雨回过头去,阮凝儿站在门边,紧张无措地看着自己。
方雨不太明白阮凝儿出现在这里的意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