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厚雪覆盖住层层峰峦。大雪封山,雪山四周火光熊熊,庄严巍峨令人生畏。
一片梅花从树上脱落飘在空中,被火苗沿边卷起瞬间化为灰烬,几不可见地散落在雪地上。一个黑色长发的男子提着柄窄剑,剑锋的血珠滚落渗入厚雪。圣香明亮地燃烧着,烟雾被冷冽的寒风吹过,绕着他黑色长袍的领子荡了一圈才袅袅而上。
他身形高大,一身长袍也未遮掩其肌肉与腰身,纤尘不染的鞋子略作停顿,随后踩着脚边散落的朵朵红梅大步而去。那株千万年的妖娆红梅开在深山中的翘崖上,“啵咚”一声在他身后枯萎下去,成了一株朽木。
他名叫涅无风,此次是前来寻仇的。
初雪方至,圣地不合常理地发生了雪崩。大雪将熙熙攘攘的妖兽悉数压入黄泉之下。在天帝的眼皮子底下霍乱后花园,涅无嗜险至极,复仇也寻着最为狂妄且无退路的一招。更何况——这地方确实和他有些渊源。
事实证明不但是故地重游,连主人他也认识多年。涅无风扔掉手里的圣香在脚下踩了踩,香灰混着梅花成了一滩血泥。
叮——。他握紧右手,红绳上的两颗紧挨的铃铛互相碰撞。
“无风、无风——”涅无风自言自语道:“你给我起的这个名字,是不是巴不得我兴不起浪来?”
他慢条斯理地捏碎了指间一颗死气沉沉的红珠子,烦躁地掏出手帕,嘴边却挂着狠毒又畅快的笑意,开口讽刺道:“这是山上最后一个受你庇佑的妖兽了吧。亲人、密友?都说你护短,你怎么不护一护我呢?掩光。”
涅无风转过身来,他眼梢微垂睫毛浓密,高挺的鼻梁旁是一双含情目,虽生了一副令人愣神的绝世容貌,里面却是凶火裹着煞霜。
被他称为掩光的男人靠在一棵烧焦的树桩上,佝偻着身子,掩光咳着血道:“你犯了天条,乃大罪。”
涅无风冷哼一声,气得七窍生烟,拎起掩光的衣襟冰冷冷道:“所以你就领旨,亲自抽了我喉咙里的筋?”
被提及伤心事,掩光垂下眼睛不再做声。他英俊的面庞变得煞白,蜜色的肌肤也黯淡下来。
涅无风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冷若冰霜的眸子亮得惊人,死死盯着掩光问道:“幼时我来昆仑山找你,你说过犯了什么错都会原谅我,骗我的?”
掩光喘着气,半眯着被血水模糊的眼道:“哄小孩的话,你也当真?”
涅无风额头青筋可见,深吸一口气红了眼圈,咬着牙道:“你向我道歉,从此退隐山林与我在一起,我就饶了你,既往不咎。”
掩光敷衍道:“事到如今就别再计较啦。”
他摇了摇头:“你杀了我昆仑山百万生灵,既如覆水,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掩光鲜血里混着金色的脉髓,已经快流干了,他被涅无风一脚踹上腰腹,在铺满梅花的雪地上滑了三米远。
涅无风冷冷地看了掩光许久,沉默后反而柔声劝道:“只要你以后只对我一个人好,不再对其他任何人微笑,我不在乎你抽了我的筋。”
掩光惨淡一笑:“你我两人皆心知肚明,兽形不能发声是何暴行,这实与寻常人类男性隐疾无二。原形为本体所归,莫说吼叫声是威慑,更是力量所在。遑论是被人抽了喉咙的筋。如此折辱,尚且不能抵你被我‘背叛’的万分之一痛楚。”
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块金色令牌,潇洒地向前一抛:“你不可能就此解气。屠戮了昆仑山,唯有这块令牌能让天帝饶你一命。动手吧,不要为难你自己,也了却这段孽缘。”
涅无风被他“孽缘”二字气得眼前发黑,挑起金牌扔下了悬崖。
他背后升起五团火焰急速旋转,踉跄了一下道:“我还不及你昆仑山的百万生灵?”
掩光早已料到他的症结所在,只道:“这不一样。我可以对你百般宠爱,也可以对别人有如春风。你违背了正义之道,牵连无辜,我不会放任不管。若你今天不杀了我,来日将是我为你收尸。”
涅无风背后的火焰疯狂地鼓动,扭曲程度足以与地狱恶火媲美。他冰冷的声音像沿着地缝鬼祟而来,虚弱地道:“你还想杀了我?”
掩光沉默不语,袒露胸膛躺在他眼睛底下。他道:“我最知道你,你的圣火已如此难以压制,冲动是不计后果。你忍不住的,动手吧。”
涅无风怒极攻心,从嘴角流下一行血,笑道:“世人都说你待人和善,遵法守礼,十分正义;却偏爱护短,惩处大恶,对小奸小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都错了。你不是注重自家利益,而是只在乎自身利益。心情好时,尤其喜欢普度众人;心情不快,便冷眼看待万物。你是个伪善者,比任何人都冷漠。”
他举起剑,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表情,无悲无喜地道:“否则你不会将我宠上天堂,甚至用不上‘狠下心’三个字,轻飘飘地又把我送下地狱。”
他剑光一闪,挥剑斩下掩光的头颅。
脑袋顺着地滚,从无尽崖上掉了下去,随着未尽的话语坠入云海深渊。
涅无风完成了今天到此的目的,佩剑落地,他双膝跪下一把搂住身前的这具无头身躯。
他抚摸着手臂里的尸体,泪水湿透衣襟,口中温柔地呢喃道:“不要你惺惺作态……”
-----------------------------------------
公元2017年,山脚处已围起隔离带,警车停在旅游景点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