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掩光仅存不多的记忆里,他实在没有给人写过信。更遑论是给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写信,还要千方百计讨好他,走进他的内心。
试问,一个人裹了厚厚一层乌龟壳,里面套了个蜗牛壳,还有牡蛎壳、螃蟹壳、蚌壳……嘶,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饿。总而言之,密不透风地裹藏着内心,以一种自得其乐又“不知有汉”的方式沉浸在自我世界中,要怎么敲开一扇窗户,与里面的人交流,并且维持窗户不被从天而降的泥石流糊住。
薛掩光此时便咬着笔敲打纸面,抓耳挠腮憋不出恰当的话来。
清晨,他以开清浊的气势推开了机构的玻璃大门,据传此机构集结世界各地数学精英,智商10000以上方有敲门金砖。而要成为正式成员又要过五关斩六将,层层选拔以练造变态不败之身。
薛掩光抖了抖崭新笔挺的西装,倒三角的高大身材迷晕了前台女士。在侦查局休息的两天让他神清气爽,每件事都顺遂得难以置信,他相信,自己已然与近来的霉运彻底告别,鸿运当头!
“你好,我找涅无风,国卫署二局,应当预约过了。”将朱绯最新伪造——哦不——最新办理的名片递出,薛掩光已经预见了成功与涅无风搭上线并建立友好关系的前景。
前台女士在他迷人的笑容下游神似的接过名片,听到涅无风三个字登时回过神来,掩藏游魂内心的标准微笑也僵硬了一下,像卡带的老式磁带,迅速停止旋转。
将纠缠成一团的磁带塞进肚里,前台女士查阅了记录后,明确地见着了国卫署二局的预约,只是——
“是的薛先生,上午九点半,会议室v3厅。不过约见的是‘一科海岩项目’,您确定是找涅科员吗?”她尽职尽责地问道,夹着格外的关心。
没料到会有此疑问,薛掩光说道:“的确是涅无风,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不。”前台女士笑了笑,“我给您带路吧,接待的同志今天没来。”
将他领到了会议室,在门口站了片刻,左等右等不见来人,前台女士冲着里面的薛掩光道:“薛先生!”
正研读论述的薛掩光放下期刊,探身道:“怎么了?”
前台女士的高跟鞋啪嗒啪嗒愈来愈近,她为难又有些无奈道:“可能得去叫一叫,我不能离开这里,能劳烦你直接去找他吗?”
薛掩光没摸清楚:“涅无风吗?”
前台女士道:“对!”
领着他来到了前院,她仔细叮嘱道:“您过了左边的侧门,一直往里走,过了车道往右拐,再穿过一片空地,有三幢大楼。白色的那栋就是了,涅科员就在一层,第五间房。”
点了点头,薛掩光好脾气道:“涅科员正在忙学术吧,倒是打扰他了。”
前台女士道了声“对”,将他送出了前门,又补了句:“但……涅科员可能脾气不太好。”
“脾气不太好?”薛掩光失笑,这就对了,脾气好就出事了。
前台女士担心道:“从来没有人与涅科员正面交流项目,若是冒犯了您,我先替他道歉,您别责怪。”
薛掩光连连保证,这才在前台女士的一片忧心下,好笑地走了。
七拐八拐,穿过了灰白的老建筑,和花坛旁的冬青树,途径一片没有停车的空地,三幢大楼正在眼前。白色的那栋不像旁边两栋的老式建筑,没有颗粒状的小瓷砖,反而建造得十分有童趣。
蓝色的双层玻璃使走廊幽暗,墙上绘着抽象画。把抽象画换成动物乐园的话,说是幼稚园薛掩光也相信。每个房间门前还设置着书架,只差脚垫了。
——收回刚才的话,薛掩光心道。
推开第五个房间的门,敲门声丝毫没有惊动里面的人。从薛掩光脚前是绒毛地毯,铺满了整个房间。脱下了鞋子,赤脚走了上去。房间大得惊人,就如一个活动室,若配上落地玻璃势必有无数人来争抢。
涅无风坐在一个墙角,与聚在一起讨论的人们格不相入。
“你好,我是国卫署的薛掩光,今次与你一起进行海岩项目。”薛掩光弯下腰伸过手去。
趴在地上埋头写写画画的人与世隔绝般,丝毫没有反应。他的专注力惊人地可怕,就连薛掩光在他眼前挥舞示意的手也没能打扰分毫。
涅无风只是将眼前的手当做一个设定出现在这里的固体物,歪着眼睛绕过障碍,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直到无法看见正中的几个数字,他死死地盯着那只手。突然抄起本子,狂风来袭般扇到了薛掩光的脸上,打断了薛掩光一直被无视的自说自话。
接住从脸上掉落的本子,薛掩光捂着鼻子,被砸得脸上一道红印。
见本子受损,涅无风更加生气。鼻翼微动,紧掐着手里的那根铅笔,几乎要把肉陷进去。拳头放在腿上,整个人紧绷了起来。
被他的愤怒吓了一跳,薛掩光连忙把本子放回他面前,翻到了刚才那页。
涅无风却维持着紧绷的愤怒状态,一动不动地死死盯住眼前的本子,灼热的目光似要烧出个洞。他抓起本子三两下撕成了碎纸,口中发出震破耳膜的高频率叫声。
薛掩光打了个激灵,浑身发冷地震惊不已。他上前一步,避过地上的碎纸,试图抱住涅无风:“没事了没事了。”涅无风抱着自己脑袋的双臂如铁般坚硬,愣是没掰开。旁边看过来的人们将薛掩光拉开,道:“不要碰他,一会儿就好了。”
在周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