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 陈昱守在许濛榻边,他将许濛面上的碎发整理好, 目光聚集在虚空中的某一处,不知是在看什么。

忽然, 门开了, 陈姝走了进来,月光下陈姝裹着一身白色丝绦的披风,看着瘦小而可怜,陈昱道:“怎么不睡?”

陈姝示意身后的满娘进来, 她道:“父皇, 阿姝做噩梦了。”话虽然这样说, 可是陈姝脸上却半点惊慌的神色都无。

陈昱深深看了陈姝一眼,道:“走吧, 我们去外面,满娘你过来守着吧。”满娘进来, 坐在许濛榻边,陈昱则跟着陈姝出去了。

陈姝带着陈昱走到了一旁空置的房间,他们打开了门, 却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前,站定后, 陈昱道:“阿姝做了什么样的噩梦, 说出来就不怕了。”

陈姝偏过头, 神色恍然, 就像是还未从梦中醒来,道:“梦到阿娘走了,阿父不要我们了。”

陈昱神色不动,只是道:“走了?什么叫走了?”

陈姝的面庞在那月光下几乎白得透明,她轻声道:“走了,阿娘走了,阿父走了,阿兄也走了。”

陈昱的侧脸隐在黑暗中,他道:“阿姝,你知道什么,说吧,告诉阿父。”

陈昱的语气十分轻柔,带着些许诱哄,可是忽然,陈姝抬头,她笑道:“不如阿父先告诉阿姝,你知道什么,嗯?”

陈昱愣住了,他看着刚刚还恍惚而无助的少女瞬间变得强势而坚定,陈昱忽然笑了道:“阿姝只是做了个梦,不必太忧心,快去睡吧,你还小呢。”

陈姝声音又软了下去,她道:“阿父,我只是梦到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我梦到,后来,打仗了,打了好久的仗,阿父,死了好多人啊。”

陈昱忽然面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上来拉住了陈姝,双手扣住了陈姝的肩膀,他急声道:“打仗了,为什么会打仗,阿姝,告诉我。”说完陈昱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和反应太过激烈,他又平缓了心境,道:“告诉阿父,你梦到了什么?”

陈昱其实对自己的两个孩子不是没有怀疑,毕竟他自己就碰上了这样的事情,可是,终究不敢确定,但当他听到了自己最为迫切地想要知道的事情后,他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自己,他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帝十五载,死于后宫阴私,太子位尚且不明,朝中孟氏和卢氏党争,他以为自己又很长的一段时间平衡朝堂,选出自己满意的继承人,却不想一碗药就结束了这一切。

陈姝低垂着的头缓缓抬起,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恶意的微笑,她贴近了陈昱的耳边,低声道:“你猜猜看啊。”

陈昱手一僵,放开了陈姝的肩膀,他凝视陈姝许久,忽然道:“你在诈我。”继而低低地笑了,那笑声在黑夜中荡开。

陈昱虽然对自己的一双儿女已经起了些许疑心,想着以后的日子要一点一点试探他们,却不想陈姝自己送上门来,他这样的人指望他主动交心是不可能的,陈姝不过是稍微利用了他对后来之事的求知欲,便诈他露出了马脚。

果然青出于蓝,陈昱此刻迅速恢复了往日雍容和缓的模样,他道:“阿姝,朕的长信公主。”

陈姝嗤笑,“长信二字多恶心啊,古往今来,我倒是觉得一个元字配我正好。”

陈昱不意自己的女儿居然长成了这幅模样,他惊诧之余还有些欣赏,就像是欣赏当年那个立于殿中,自请去匈奴的女孩一样,他道:“果然,你寻得了自己的一片天高地广。”

陈姝一笑,道:“这便不是阿父应当操心的事情了。”

陈昱笑着摇头,温和道:“你想要什么?”那目光看着陈姝,倒像是一个父亲看着自己胡闹的小女儿。

陈姝摇头,她不看陈昱侧过了身子,靠在廊下的柱子上,望向远方的明月,她道:“你想不想知道,八王之乱是哪八位藩王?”

陈昱一愣,八王之乱?果然,他的死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后果。

陈姝懒懒斜了他一眼,又道:“你想不想知道谁做了皇帝?”

陈昱迅速反应过来,道:“阿姝不坦诚相待,阿父怎敢与你交心?”眼前这个五头身的小女孩,身体里装着的灵魂便是陈昱也拿捏不得,他需要拿回主动权。

“这样,左右阿熠也应当知道这些事,阿父还是去问阿熠如何?”

陈昱反将一军,陈姝却笑了,那笑意慵懒她道:“他呀,自己都死得不明不白,阿父信得过他?”

陈昱继而看向陈姝,只见陈姝站定了身子,在黑暗中,她道:“想不想知道你的妻妾子女都是个什么下场,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你?想不想知道谁笑到了最后?”

陈姝上前两步,抬头望着陈昱,道:“阿父,想不想知道我大魏未来百年国运?”

陈昱忽然伸手摸了摸陈姝的头,道:“阿姝,怕不怕?”

陈姝笑了,张大眼睛,面上笑意清甜,一派天真神色,她小女孩儿一般同陈昱撒娇,道:“怕?怕什么?”

“阿父不是个好人,阿姝这样与常人迥异,只怕终有不祥。”

“哈哈哈。阿父说话真是有趣,不祥,阿姝怎么会是不祥呢?我大魏面临极大的灾难,阿姝来到这里便是为了挽回局势,平定动乱,何谈不祥。若阿姝不祥,那阿父就要自己去找答案了。”

陈昱也笑了,他道:“阿姝说的对,不过阿姝想要怎么做呢?”

陈姝眼睛很亮,有些无奈地说:“阿姝自然是想要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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