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舒窈走到穿衣镜前,偏着头看了一眼自己,说不上多惊艳,但却是自己喜欢的模样,十七岁的年纪,就该是这样呀。
正照着镜子,佣人过来传话,说用晚餐了。她心情好,步子也迈得轻快,皮鞋踏在地板上像是欢快的鼓点,敲在了谁的心上。
顾舒窈原以为殷鹤成还在楼下,却不料一开门就看见了他。殷鹤成就站在门边,已换好了戎装,正在戴手套,看样子准备出门。
官邸并没有多少人,除了殷鹤成的侍从官,官邸的佣人算上丫鬟、花匠、听差、厨子统共三十多个,相比帅府,要少很多了。殷鹤成一出门,官邸里就更没什么人约束她了。
她难得心情好,收起了往常同他的敌意,朝着他嫣然一笑,“这么晚还出门?”
殷鹤成偏头打量了她一番,低低应了一声“嗯”,便往楼下走去。才下了几阶台阶,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突然扬了扬。
第二天顾舒窈清早一起床,便看见殷鹤成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抽烟。
她一走过去,他便抬头看见她了。她问了声“早”,便去餐厅用早餐,他也往餐厅走,在她对面坐下,随口道:“我过会要去北营行辕,正好顺路送你。”
虽然殷鹤成也坐在车上,顾舒窈也只让司机送到离学校两条街的街道,然后自己一个人往学校走。
燕华女中的规模不大,一个班只有大概十五、六个人,顾舒窈走入自己的班级,教室的桌椅呈长条状,一共五排两列。顾舒窈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她的同学,她们年纪与顾舒窈相仿,因为女中规定不允许学生佩戴首饰、也不允许化妆,所以一眼看去都清纯干净。
只是有几个女学生似乎不是很欢迎她,她刚一走到哪个空位,旁边的人便在她到之前将一大摞书推在那边的桌子上。
毕竟是学费抵普通人一年薪水的教会学校,也不免有些大小姐派头,顾舒窈笑着摇了摇头,并无所谓。
她看了一眼,昨天那个与她一同插班的女学生正坐在最后排,她便在她旁边坐下。
一个女教师走进来介绍她和另一个插班生,顾舒窈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据说只考了六十一分,以前都不学英文的么,估计有是哪个小地方跑过来避难的。我今天来的时候还看见她,自己一个人走路来的,家里没钱,来燕华女中凑什么热闹?”
顾舒窈回头看一眼,正在说话的那个女学生鹅蛋脸高鼻梁,顾舒窈记得昨天刚见过她,就是和何宗文一起走时遇见的那群女学生中的一个。顾舒窈对她印象最深,因为顾舒窈昨天就察觉到了她眼神中的敌意。
正说着话,何宗文走进来了,他站在讲台上,环视了一周,才看到坐在角落里的顾舒窈,然后笑了笑,低头去拿粉笔。
他一笑,顾舒窈就看到前面的几个女学生在暗暗起哄,“青曼,何老师刚刚在对你笑。”
而那个青曼就是方才那个说话的,顾舒窈这才明白,她们不喜欢她,原来是因为何宗文。
顾舒窈这才抬眼打量了一番何宗文,只见他外面套着一件浅灰色马甲,里面则是被熨得平整的白色衬衣,他的衬衣袖口往上卷了两截,显得人英俊而又干练。他又是从国外回来的,受过良好教育,会说英法双语,难怪有女学生偷偷喜欢他。
何宗文上的是文学欣赏课,讲的是课本上的一篇英文寓言。不过讲之前,他突然拿起一本橙色封皮的英文小说道:“这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原版小说,我想请几个同学朗读一下那篇课文,最好的同学可以得到这本小说作为奖励。”
那个叫青曼的女生第一个举手,可她太紧张,太想赢得何宗文的青睐了,连断句都断的结结巴巴。英文原版小说很难得,即使班上女生都知道陆青曼喜欢何宗文,还是陆陆续续有人五六个人站起来。
可何宗文看上去并不是很满意,问:“还有么?”
又有人站起来,他依旧不甘心:“还有么?”
顾舒窈自从车祸之后来到民国之后,几乎都住在帅府中。而在帅府,她这一身本事非但不能使她收益,还会被怀疑被牵连,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渐渐习惯了韬光养晦。因此,她并没有站起来的打算。
谁知何宗文直接点了她的名,“那位新来的舒窈同学,你来试一下。”
顾舒窈站起来,何宗文正看着她,眼神里含着鼓励。他的眼神莫名让她觉得安稳。
顾舒窈不紧不慢地开始念文章,一开口是标准的牛津腔,自然且流畅,引得前排同学面面相觑,纷纷转过头来惊讶望着她。
其实,燕华女中已经是盛州最好的女子教会学校,培养的的就是会英语的名媛淑女,可顾舒窈的英文比她们还要好,要好得多。
谁读得最好已经一目已然,何宗文走到她身边,对她微微一笑,亲手将英文书送给她。驻足的片刻,他突然用只有他们两才能听清的声音对她道:“不要掩饰你的才华,这本书我一开始就是准备送给你的。”
顾舒窈感激何宗文,上回她还答应请他喝咖啡,因此放学之后特意去他办公室找他,幸好何宗文还在。那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何宗文,顾舒窈索性走进去,笑着道:“何老师,有兴趣喝杯喝咖啡么?”
何宗文正在看作业,见是她来,立即站起来,“好,我把这收拾一下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