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朝望着绮云楼中的陈设均保持着阿娇出嫁前的模样,甚至还体贴的点上了阿娇最喜爱的玉兰香。暮朝心中五味杂陈,暗下决心,定要完成阿娇的心愿,好好照顾窦太主与两个孩子,尽力做一个好女儿与好母亲。
刘彻见暮朝对绮云楼颇为留恋,也便陪着暮朝在此处多留了一会儿。
刘彻随意的走动观看,忽然瞥见几案上放置的绿绮琴,不禁笑道:“朕记得这还是你刚刚学琴的时候姑母为你置备的四弦琴。开始的时候你弹的并不好,弹棉花一样的,就连侍女们都忍不住躲得远远的!朕开始学琴的时候弹得都比你好多了!”
暮朝微囧的望着刘彻,反驳道:“那只是开始的时候,我学得很快的!就连师父都夸我弹的很好呢!”
刘彻眸光微闪,轻笑道:“既然如此,不如你现在便为朕弹奏一曲如何?”
暮朝侧头思索片刻,建议道:“既然彻儿觉得琴艺胜过我,不如彻儿先弹一曲吧,也好让我这个琴艺拙劣的人好好学学。”
刘彻莞尔一笑,豪爽的说道:“这有何不可,只是朕弹奏以后,还望你遵守约定,也为朕弹奏一曲才好。”
刘彻取来绿绮琴,信手弹起一曲蒹葭。刘彻的琴艺的确很好,修长的手指灵活的拨动着琴弦,轻灵悦耳的乐曲便自然流畅的从刘彻的指尖流淌而出。
就在暮朝沉浸于美妙的琴声中的时候,刘彻竟然低声吟唱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刘彻深邃锐利的双眸此时早已溢满了柔情,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将这首流传于民间的情歌缓缓唱出,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与动人。暮朝想到诗词中描绘的情景,不禁心生向往。
暮朝心中暗想,果然古之写相思,未有过之《蒹葭》者。所谓相思,望之而不可即,见之而不可求;虽辛劳而求之,却终不可得。暮朝想到自己与刘彻此时的情形,却当真应了诗词中的意境。自己与刘彻虽然近在迟尺,两颗心却又好似相隔万里。有很多事情即使两人心中皆有所知,但却永远不能将其挑明。
暮朝不禁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首诗,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彼时不懂其中深意,如今回想起来,不觉五味杂陈,心中涌起思绪万千,酸涩而怅然。
刘彻见暮朝神色有异,略微皱了皱眉,起身将琴递到暮朝怀中,故意打趣道:“莫非是朕的琴曲歌声太过动听,以至于你沉醉其间,半晌回不过神来?”
暮朝被刘彻无比自恋的话打断了思绪,心情渐渐缓和了些。
暮朝望着刘彻得意的笑容,无奈的摇头叹道:“彻儿总是这样自信,倒让我佩服万分。”
刘彻见暮朝的情绪有所好转,又开口催促道:“朕已经演奏一曲,你是否也该信守约定为朕弹奏一曲。朕可是已经……期盼很久了……”
暮朝凝视着刘彻含笑的双眼,莞尔道:“既然彻儿想听,我为彻儿弹奏一曲便是。”
暮朝思索片刻,便拨动琴弦,弹奏起一首刘彻无比熟悉的乐曲,却让刘彻皱起了好看的剑眉,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暮朝所奏之曲,正是《国风邶风击鼓》。刘彻听着这首诗经中极为有名的战争诗,一时间未能明白暮朝的心意。
刘彻虽然疑惑不解,但仍然耐心的等暮朝奏完此曲,才开口问道:“这首《击鼓》便是你想要弹给朕听的曲子么?”
暮朝微笑着点点头,望着刘彻愈发迷惑不解的神情,轻声解释道:“我之所以弹奏此曲给彻儿听,是因为我最喜欢这里面的两句诗。”
刘彻恍然顿悟,细细品味那两句诗,心中涌起巨大的喜悦与满足,却强忍着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哦?朕听得越来越糊涂了,不知究竟是那两句诗如此得你的欢心?”
熟知历史的暮朝自然知晓,被后世作为歌咏夫妻情深的经典诗句如今还只是用来表现战士间互相勉励、同生共死的同袍之情。但是,她也深知刘彻睿智机敏、聪慧过人,此时必然早已猜到自己尚未出口的话,却偏偏又不肯直言,故意逗弄自己,于是灵机一动,便想和他开个玩笑。
暮朝上前轻轻握住刘彻的双手,在刘彻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念道:“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刘彻愕然半晌,咬牙切齿的怒道:“你这个心口不一的小女人,让你承认对朕动心就这么难么!好好的诗偏偏不好好念,明明应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却非要换成不吉利的后两句诗。你就是故意想要惹恼朕,又吃定朕舍不得惩罚你!看着朕气闷不已、无可奈何的模样很有趣是吧!亏得刚刚朕听到你提起最喜爱的两句诗,还以为你和朕心有灵犀,所想的誓约都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