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跟他约好?你先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接你。我们这是封闭管理,不能随便放什么人进去。”保安强调。“阎明智关机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钱晓星掏出手机,拨了阎明智的电话,并显示给保安。“既然业主关机,你联系不上,那我更不能放你进去了。请你多多理解,配合我们。”看到钱晓星有些发急,保安仍坚持原则,以显示香榭里花园的高档身份。钱晓星一看没辙,就冲着保安大嚷:“那你给他家打电话,就说我找他!我是他的大学同学,我叫钱晓星!你们肯定有他家的电话,你现在就去打!”
保安一见这气势,退了半步,折身去打电话。钱晓星气得嘴里咻咻直响。他原先模拟的敲门场景、四种可能性,现在看来全泡汤了。悬念、精彩全被保安破坏了,仿佛寻找阎明智这事,也退居其次了。正气恼在头,那保安走了出来。“你进去吧。”他说。
13幢是一座高层建筑。上面亮灯的部位稀稀拉拉的,可能是那些业主在外应酬还没回家,也可能是他们投资于此,目前仍空置着。钱晓星仰起头,估测了一下13层的位置,那里似亮非亮。既然保安联系过了,1308室肯定是有人的;最大的遗憾,是保安的半路拦截破坏了寻找的兴致。
钱晓星不情愿地按响了1308室的门铃。他站在单元门外等待,心里仍在猜测:与他对讲通话的,是凤凰的浑厚还是孔雀的尖细。结果他又失望了:门铃里发出“嗒”地一声,再无人的声音。那意思,是你直接上来吧。
高速电梯径直将钱晓星拉上了13层。当他脚轻心重,再按响门铃时,1308室的门打开了。扑入眼帘的是一张疑惑的、略带僵硬的脸。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苍白的脸有些发窘,身上的睡衣没有扣全,拖着棉鞋,好像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全然没了结婚那天的优雅与美丽。没错,是阎明智的老婆,尽管她的长相已在记忆中模糊了。
“你好!我是钱晓星,阎明智的大学同学。还记得我吗?”钱晓星想热情地微笑,但明显觉得她的僵硬已传染给了他。“我知道。阎明智原来经常提起过你。”孔雀的面部表情略有改善,但手还放在门把手上,好像随时准备关门,无意放钱晓星进屋。“你有什么事吗?”她还有一丝戒备。
钱晓星很是不悦,心说如果没事,我愿意来看你的冷脸啊,还不是因为关心你老公啊——你有你的爱情,我也有我的友谊。他朝房间里张望了两眼,心想家里不会藏着其他人吧:“阎明智在家吗?”他问。
没想到孔雀却说:“阎明智?我和他离婚了!他没告诉你吗?”
“啊?!”钱晓星吃惊不小。这太突然了!他有些结巴地问:“离婚?!你们?他从没跟我提过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刚离不久。他在外乱折腾,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这里的房子都是租的。之前不买房,现在买不起,以后更买不起。这还不算,他还在外面搞女人,在外面散布我的谣言,还威胁说要捅了我……”孔雀的眼睛立即红了,如同找到伸冤诉苦的对象,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脸也跟着转变,好像她瞬间意识到钱晓星并不是站在她这边,而是站在他的大学同学那边。“你们难道没联系?”
“他的手机老是关机,可能关了不少天了。我一直联系不上他,这才找到这里,看看他到底是什么原因。真没想到你们会出这样的事!”钱晓星甚是尴尬。
孔雀好像弄明白了钱晓星的来意。“怎么可能呢?他前不久还打电话恐吓我……难道他又玩什么鬼?我又不会去找他,他关什么机?!他不来找我就谢天谢地了……他肯定在躲谁吧?躲他还来不及呢。”她的胸部起伏着,里面应当翻腾着蔑视、仇恨与恐惧。
“我真不知道你们发生了这些事,所以很抱歉,晚上来打扰你。”钱晓星准备转向离开。他真的没想到这一结局。“那你好走。”孔雀最终也没邀请钱晓星进去坐坐,“如果你联系上阎明智,请你告诉他,离了就别再害人了,各过各的日子……否则害人终害己。”
钱晓星随着电梯,心也往下直坠。阎明智偶尔提到老婆时的那种甜蜜与感恩,现在看,是违心的。又抑或,后来发生了变故,让甜蜜过了保质期,让爱人反目走向了仇人。情节演绎得尺度太大,一个急转弯,超出了他原先的模拟导演。这是真的吗?他仍不敢相信。真像警察嘴里说的,不可思议的咄咄怪事真是太多了。他出了小区,抽了两口烟又扔掉,一句“”脱口而出。他骤然忆起阎明智对应的“”,充满了喜剧性的讽刺意味。
对那一晚的贸然登门,钱晓星后来心生悔意,就像好心地去帮人揭纱布,万没想到纱布粘结了伤疤,重新撕开了伤口。那伤口无论流的是血还是脓,伤者痛在身体,揭者痛在心里。但血和脓是有区别的,脓是不洁之物,说明受伤之人自身也是有毒的。
寻友不遇,在最初的惊诧过后,笼罩在阎明智身上的疑云反而扩大了。钱晓星不认为这个同窗好友已蜕变了,变成一个狡诈凶恶之人。尽管世风日下,但任何质变都需要长期的量变过程。人是不应当在一夜之间发生质变的,除了死亡。所以,他应当继续寻找阎明智,完成这一未竟的事业。只有找到他,才能知道他为什么关机,才能对证孔雀女的一面之辞,才能还原这段时期的真相,才能证实或证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