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地处夏州与丰州的中间位置,是夹在两片黄土丘陵之间的因为受到北方吹来的干冷之风的侵袭使得这里常年干燥少雨,地面坚硬而且遍布细小的坑洼沟壑。装载粮草的车子走这种路上非常的颠簸,车轱辘时常陷进大小的坑洼之中,车轴非常容易被损坏。
丰州的唐军将士对这段路都非常的熟悉,因为这里对物资转运来说是很大的麻烦。
李多祚提着一竿马枪走在粮草队伍的前列,眉头紧皱全神贯注。凭着多年征战得来的经验判断,他认为这里虽然不利于辎重队的前行,但却非常利于骑兵的驰聘。由于四周的丘陵对视线的遮拦作用,这里也适合用来打伏击战。
突厥人选取的这个伏击点,不可谓不刁钻!
“看来敌人也没少在侦察上面下功夫。他们的斥侯,本领也不弱。”李多祚暗自低语,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绵长的车马队伍。
十兵三夫,十万人的军需物资得要动用三万余人来转运。原本朝廷拨给了一万名民夫,但是即将面对战争,李多祚把那些民夫全都调换下去,让麾下的军士扮成了民夫。
三万余人的队伍,一眼看不到头。
现在李多祚觉得,虽然薛绍和裴公二人是师徒,但用兵的套路却不尽相同。
裴公用兵固然也是鬼谋百出,但更多的是采取“鼓躁而进正兵决战”的打法。相比之下,薛绍用兵更突出一个“诡”字,诡到有时候让自己人都捉‘摸’不透,心里没底。
李多祚觉得,这可能与‘性’格有关。
卫公李‘药’师的兵法最重“诡奇”,用兵变化多端、招术虚实难辩。裴公虽然是卫公兵法的嫡传子弟,但同时他也是一名饱读诗书的大儒,这使得他的‘性’格当中除了有兵家的诡诈,也有着很多儒家的“忠正平直”。但薛绍就不同了,他虽然出身河东薛氏文学昌盛之‘门’,但素来听闻他不喜读书不治家学,是一个野惯了的fēng_liú子弟。后来他又学了最重“诡奇”的卫公兵法,那他用起兵来自然就比裴公更“诡”了。
“嗯,肯定是这样!”李多祚暗自‘吟’哦,确定自己这个推论***不离十。
一念未定,突然听闻前方传来震天的号角之声。紧随其后的就是滚滚的铁蹄踏得地面都在颤动!
前方的一片丘陵之后,冲出了无数的突厥骑兵!
“保护粮草!”
李多祚高举马槊大声怒喝,一声未定,他和军士们就听到了一片刺耳的裂空啸响——突厥人的骑‘射’!
“大盾!大盾!!”
战斗,一触即发!!
突厥骑兵发出狼号一样的吼叫,铺天盖地的从丘陵后方冲出来,如同黑‘色’的‘浪’‘潮’滚滚而下的朝李多祚扑来。
面临一轮轮的骑‘射’,李多祚和他的麾下只能凭借大盾和粮车来躲避防御,间或回‘射’几箭做为反击,形势颇为狼狈。
突厥人的骑兵和中原的骑兵不同,他们从来不演练什么战法,打起仗来的时候战阵显得比较的稀松和零散。但这不意味着他们是一盘散沙的各自为战,相反,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该要往哪里走,该要和前后相邻的骑兵保持什么样的距离,他们更加知道什么时候该要用弓箭,什么时候该是弯刀上阵。
他们当中的每一名骑手,都对骑兵战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就像是中原人用惯了筷子一样,根本不用详加思考和别人指挥就知道该怎么做。
这正是突厥骑兵的可怕之处。
眼下,延绵不断的突厥骑兵像是滚滚的惊涛一样从丘陵后方冲杀出来,却没有直接冲向李多祚的军阵,而是分成一队队的骑兵像穿针走线一样的往四周‘交’叉掠走,并不停的用骑‘射’对李多祚进行冲击和打击。
渐渐的,那无数队穿‘插’横行的突厥骑兵像是一条条丝线织成了一张大网,要将李多祚所部包围进去!
情况不妙!
出身靺鞨族的李多祚对眼下一再熟悉不过,那是北方的马上民族在进行大型围猎的时候惯用的“圈杀”战术。这种时候只要撤退稍慢,落入包围圈中的军队必然在一队队的突厥骑兵的轮番剿杀当中,全军覆没!
“放弃粮草,全军后撤——”
李多祚当机立断的下了命令。唐军阵中顿时一片金角响起,所有的将士放弃了粮草,有马的骑马没马的狂奔,集中了力量往身后突破撤退。
突厥人当然没那么轻易就肯放走到了嘴边的‘肥’‘肉’,更多的突厥骑兵加入了围追堵截的战斗,就如同他们以往在大草原上追杀猎物那样,放肆的发出兴奋而狂妄的号叫声,毫不吝啬的‘射’出壶中的利箭。
李多祚的部队有了一些损失,撤得相当的狼狈,而且艰难。
后方数里处,薛楚‘玉’将方天画戟‘插’在地上,马匹拴住,自己双手叉‘胸’的站在方天画戟的旁边,表情凝重到肃杀的盯着前方。
他身后的军士感觉,眼前这一幕就像是两柄方天画戟同时并列站在了一起。人与戟,已是难于区分。
一骑飞奔而来,前方斥侯飞马回报薛楚‘玉’,说李多祚所部已经落入敌军包围圈,正在奋力突围。情况不容乐观!
“再探!”薛楚‘玉’将手一挥,斥侯飞奔而去。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另一名战场斥侯身背一面红‘色’角旗而来,大声疾呼,“李多祚所部陷入重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