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一只小白虎的时候,他娘亲曾抱着他,一脸愁苦地对他说:“你出生的时候,咱家后山忽地开了成片成片的桃花,你说这是不是预示着你今后要给我找来成堆成堆的儿媳妇?”
他那时正在吃桃子,听了这话,桃核生生卡在喉咙里,咽了半天才勉强咽下。
他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滥情的神。虽然他的身边总是姑娘成群,虽然他的挚友何苏叶曾颇为揶揄地说同他交往过的姑娘手牵手可以从西方白虎族领地连到南方朱雀族领地再绕回来,可是他胧月夜敢拍着胸脯保证他活了七千多年从未主动就过桃花,而是桃花来就他。青海仙山上美人如云,他却并未如何动心,他总是觉得“情”这个字是要讲究机缘的,也无什么道理可讲。就比如说何苏叶,阴差阳错对只小白狐死心塌地,默默在那小丫头身后守了几千年,却从未在她面前出现过。
他觉得这事挺荒唐,却又有点羡慕。
可是,在他六千五百岁那年,他遇上了那个让他荒唐的人。
喜欢他的姑娘一向十分热情,明抛媚眼的,暗送秋波的,掷果盈车的,大半夜爬他床的都不在少数,她不是其中最闹腾的,却是最特别的一个。
遇见她,是在深秋。那日他闲来无事,独自到庭院信步走走。深秋的青海仙山与人间无异,地上扑散开一片柔软的金黄。碧色的水池中轻柔晃荡着蓝天白云的影子,美得像揉碎了的虹。
他正想着如何得来几句优美诗词应应景,却听得身后一阵咧咧叫骂声。他听得出,这声音的主人是他那刁蛮跋扈的小表妹的侍女茜倩。
他那小表妹是白虎一族长公主的独生女儿,自幼便受尽宠爱,发起火来连他这个表哥都要退让三分。她的侍女仗着她的势儿,说话做事向来嚣张的很,青海仙山上的小仙娥几乎没有一个没遭过她一张“利嘴”荼毒的。今日不知又是谁倒了这八辈子血霉。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在心底默念了句,将目光向声音的源头望去。在不远处的枫林里,正有两个仙娥打扮的姑娘站着。那穿着浅黄色罗裙的是茜倩,她正双手叉腰,骂的十分尽兴。而旁边那个穿石榴红裙子的姑娘那这个扫帚无精打采,似是听得困了,把脑袋搁在扫帚柄上打盹儿,偶尔有气无力地应上几句,趁茜倩骂的行云流水时,偷偷打了好几个呵欠。
他觉着这丫头打呵欠的样子挺可爱,便停下来多瞧了两眼,却一不留神被她瞧见。那姑娘忙闪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觉着自己都能听到她内心的呐喊:兄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哪……
身为一个高品阶的上神,在一个弱质女流向你求助时,怎么好意思拒绝……他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三言两语打发了茜倩去,那丫头挺开心的,朝茜倩的背影偷偷做了好几个鬼脸。
他见茜倩走的远了,才转过身来细细打量她的摸样儿。她那日一身明红,灼灼的颜色,像极了洛川河上那团团锦簇的红色莲花,很衬她明媚得让人惊艳的脸庞。洁白小巧的耳垂上挂着银白色的耳环,银色的小铃铛在风中叮叮咚咚响着,像她欢快悦耳的笑。
“多谢上神。”她眨了眨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眸中闪动的点点活泼俏皮衬得一张倾城的脸庞更加生动几分。那红衣灼灼的女子明艳的笑颜,就在那恍然一瞬,惊艳了他的双眸。
之后几日,他时常会十分“凑巧”地“偶遇”上这个小姑娘。每次远远地见到了,他都会习惯地隐在花树后,悄悄看她一边打呵欠一边慢吞吞地扫着落叶,抑或是如小猫儿一般蜷在枫树下的一小片艳红中打盹儿。只是他从不上前,却只是寂寂立着,站了许久。
那日白虎一族庆典,他在席中无意中同何苏叶的双胞胎妹妹芝茉提到此事,那古灵精怪的丫头扑哧一声几乎把口中的糯米糕子全吐了出来,嘻嘻哈哈地同他“指点江山”:“你这么着准是动情了……料不到你这四海八荒头号花花公子竟也有今日,我也不算白走这一遭……不过兄台,你还愣着做什么?活了千把年好不容易动次情还不快点动动手脚把她收了?能不能有点速度啊!”
胧月夜觉得她这话说的极对,抢媳妇这种事在他眼中向来讲究一个快准狠,若是都如何苏叶一般整整几千年脸都来不及在人家小狐狸跟前露一下,这四海八荒估计早就全绝了后了。
当天夜里,他随便找了个由头把他的贴身侍从升了个官,然后又动了点手脚把这小姑娘调来顶了这个位置。
她来到他的寝殿当值那日,他头一次晓得了她的名字——阿绾。他只觉得这两个字极好极配她,却又说不出究竟好在哪里。只在口中轻声反复重复着,自觉心脏跳动的节奏与往日相较不大正常。
让他颇感挫败的是,尽管他暗示了她多次,这小姑娘却始终十分淡定,依旧整日打她的瞌睡扫她的地,亦或是在他半夜喊她去拿烛灯时偷偷咕咕唧唧抱怨两句。他为此恼怒郁闷了好些天,待他好不容易缓过来打算重新振作之后却突然发现,敢情这丫头全是装的!
那日这小姑娘错把他壶里的清酒当白水,一口气呼呼全喝掉了。等他发现时,这醉得不省人事的小丫头一边拉着他一边揉眼睛,红红的小脸上满是得意之色:“胧月夜我告诉你……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故意不理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特别……所以说追起人来还是要有策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