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霍长安,你什么时候这等落魄了,还要自己驾车……”
素珍说得半句,忽然噎住。
这个人不是霍长安,只是福伯以为他是霍长安。
他脸上带着脸谱。
脸谱下双目布满血丝,难掩疲惫,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冷意,“你贸然离开,连玉大怒,你知京师内外认识我的人太多,我也不好太逆鳞,就还是这样过来了。”
素珍咽了口唾沫,轻轻点了点头。
“为什么一声不响就回来?心里不高兴了?你有什么资格心里不高兴!”他声音忽而一沉。
素珍能看出他正死死压抑,让自己不要发火。
他鬓发凌乱,一身墨绿衣袍多处皱褶,身上一股子马.臊味道,这一路舟车劳顿,竟连衣服也顾不上打理。
素珍眼眶一酸,这个自出生便认识的人,这么个爱整洁的人,为她做到这里。她突然发现,自己不恨了。
她想说,兆廷,我原谅你了。哪怕我们无法成为夫妻,就当一辈子的知己吧。
可他越为她操心,她越不能连累他,他还不知道,她很快就要为冯家翻案,连玉未必会放过她,她不能不和他保持距离,不让连玉揪到他任何一点不是。
她冷冷看着他,终于,将玉笛从怀里掏出来,“还认得它吗,我知道你是谁。你走吧,我们之间再无纠葛。”
对方明显一震,末了,他自嘲一笑,紧紧盯着她,“什么时候知道是我?”
“你第一次过来,我就知道了。”
“原来你一早就知道,看我自己一人在演这场戏是不是很好笑?”
“是。”
男人低头笑了出来。
那笑声充满愤怒苦涩,令素珍也无端苦涩,几乎便要走过去,狠狠一咬牙,方才止住了自己。
第一次,她体会到这种叫做假装冷漠的情.绪,原来,明明那么在意一个人,却要假装冷漠,是如此难受。就像千虫咬,万虫嗜。
她抿唇侧开头,这人却犹自说着,“我早知你心中有人,我一次一次告诉自己,我们不可能,却一次一次不肯放手。你在所有人面前说你不爱我,我心想没关系,我爱着你就好。你不肯办案,我讽.你激你,只想你振作,我信,除了申冤你心里还有抱负。我不希望你永远带着怨恨过活,你该有自己的人生和理想。你翻不了案,我还是告诉自己没关系,你已尽力。你一声不响消失,我怕你身边没人,心里难受,不睡不眠紧赶紧慢回来,想以朋友身份给你几句安慰。不管你漂不漂亮聪不聪慧,对我来说都没有关系……我一直没记住,你不爱我,这,才是最大关系。”
声音到这里孑然而止,素珍却听得浑身冰冷,浑身颤抖,她转过头来,死死盯着他的脸,就像他刚才对她所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