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冰川,其实是一条被冰封的高山河流。
昆布冰川从洛子壁延绵而下,凝固的河流流淌经过珠峰大本营时继续南下,一直延绵到海拔四千九百米处,前后延续了数十公里。作为从南坡攀登珠峰的必经路线,每年春季登山季,昆布冰川都是横亘在登山者面前的最大挑战。
我对这座冰川早有耳闻,然而当我亲眼目睹它的庞然时,仍然不由自主为其所惊叹。
它就像一条咆哮着从峰顶俯冲而下的冰色巨龙,张牙舞爪,每一块被冰峰的水花都是它晶莹剔透的鳞片,层层叠叠的冰笋、蜿蜒密布的冰缝,这条巨龙伟岸的身躯上有着伤痕,有着裂隙,还有不可阻挡的利牙。
因为冰川在加速融化,几乎每年都以39厘米的厚度再变薄,一些区域的攀爬变得更安全。从大本营到c1营地的这一段路程,我们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难题。然而,我们就被拦在了一道巨大的裂隙之前。
裂隙上,之前夏尔巴搭建的梯桥已经有一半不见了踪影,另一半挂在裂隙的另一端摇摇欲坠。
“最起码扩大了三厘米。”白水鹜人目测了距离后,对我说,“冰缝变得更大了。”
听见他这么说,我就想起了昨天晚上躺在大本营温暖的帐篷里睡觉时,听见的那些奇怪的声音。
嘎吱,嘎吱,轰——轰隆。
那听起来像是巨人在舒展着他生锈的筋骨。现在我知道,那是冰川移动的声音。
一夜,或者两夜的时间,昆布冰川的中心线发生了巨大的位移,导致这条横亘在海拔六千米处的冰峰变得更大,成了一条阻拦在我们面前的悬崖。
悬崖深不见底,我试着小心翼翼地往下探头望去,看到冰缝的白色一点点变得幽蓝,再向更深处则是一片漆黑,偶尔能听到怪异的叫声从冰缝底下传来,仿佛延绵的冰缝之下潜藏着某种不知名的生物。
听说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前苏联曾经在挪威边境进行过地表深钻项目,一直向下挖掘到了地表下一万四千多米,发生了很多恐怖诡异的现象,为此外界还一度谣传苏联人打开了地狱之门。
不知道“恐怖冰川”的这个冰缝,和那个地狱之门比起来,哪个更吓人一些。
我盯着冰缝出了一会神,再转身却注意到夏尔巴向导们已经放下装备,准备开始修理路桥。
“我能帮什么忙?”
白水鹜人回答我说:“你可以帮他们检查系着梯子的绳索是否牢固。”
我这才回头望去,发现夏尔巴们正在将两个一米多的金属梯首位相连系在一起。为了不显得自己无事可做,我连忙凑上前去帮忙系绳,系到一半才想起来问。
“我们是要用这个过冰缝吗?怎么过?”
队伍里的夏尔巴知道我和滕吉是朋友,态度都非常友好。听到这个问题,他们相视而笑,不嫌麻烦地回答我。
“将梯子将在冰缝上,爬过去。一个梯子不够,就两个,两个梯子不够,就三个。”
我听得目瞪口呆,看着身后那挂着一个摇摇欲坠梯子的巨大缝隙。没有任何路绳,没有保护措施,这群夏尔巴就打算用自己简易制作的加长版的梯子,跨过这道将近三米宽的冰缝!
白水鹜人这时候走了过来,主动开口说:“我们要选一个体重最轻的人先过去固定好保护点。”
我蹲在原地,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看着其他人报出体重,最后快要轮到我的时候,白水鹜人说可以了,他已经选好了人选。那是一个黑黑瘦瘦,身高还不到一米七的年轻夏尔巴。看起来比我还年轻。我想了一下刚才他报出来的体重,觉得自己还是有竞争优势的。然而白水鹜人根本没给我竞争的机会,他在挑选第一个跨过冰缝的人选时,我就不在候补名单里。
很难说清楚,此时我究竟是什么心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
人选确定了,梯子也搭好,夏尔巴们便齐聚到冰缝旁边,准备开始跨越。
白水鹜人这时候走到了旁边,和我一起观察,他的雪镜倒映着珠峰峰顶的日光。
“他们总是这样不顾危险地行动吗?”我问。
“是他们太涉险,还是我们太安逸?各国的登山者前赴后继赶来珠穆朗玛峰,却只敢在夏尔巴人安装好路绳后才去攀登。夏尔巴人是在登山,而我们只是扶着他们搭好的梯子蹒跚学步而已。”白水鹜人开口,“曾有人说过,真正的登山不应该借助路绳,甚至也不应该借助向导的帮助,而是全部靠自己的力量完成登顶。”
“那是阿式登山吧。”我脱口而出,“那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啊。”
阿尔卑斯式登山,是指不借助外力,以一人或两三人结成小队的方式,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攀登的登山方式。在低海拔山峰,阿式登山被视为能力者的挑战,而在高海拔山峰,阿式登山有时候却会被视作莽撞和盲目。
国内至今没有人完成任何一座八千米山峰的登顶,而欧洲和日本的登山家们却在上个世纪末就完成了八千米山峰的阿式登山,这其中也不乏一些巾帼不让须眉的女性登山家,甚至在欧美一些国家,有不少登山家会选择徒手攀登高难度的低海拔山峰。
然而,有能力做到这些的人寥寥无几,毕竟不可能要求每一个登山者都具备阿式登山的能力。在我认识的这些登山的伙伴里,除了韩峥,没有其他人有明显的阿式登山的意向以及能力。
“但夏尔巴人,每一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