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两刻钟后,皇帝才蹦跳着进寝室,发现黄芪熟睡,轻轻地坐到软榻边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清冷如秋月的眼神带着丝探究,仿佛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大概又过了两刻钟,黄芪突然惊醒,下意识摸摸自己脖子,还在,没死,松了口气。
“周朝歌,药汤果然有毒,你从周府带来的人也不干净。”皇帝的语气很轻,不是讽刺,好像带着些感慨。
药有毒,黄芪就放心了。至于周朝歌带进宫的六个人干不干净,她现在才不管。
因为任何人都可能被收买,几个年轻婢子被收买很正常。
“皇上,可以等我再睡一会,再与你倾诉心事吗?”
“没什么好说的。”皇帝语气极冷淡。
黄芪抬眼扫支,他的脸色比语气还冷,真是矫情,无话可说你怎么不滚蛋啊。
黄芪虽然不满,但没表露出来,作者君可以胸大可以撑船的。
但她明白自己处境不容乐观,为了稳住皇帝,不得不拿出点诚意,“你可以有无数的妃嫔,死了一个皇帝还可以再册封一个美人儿,而我唯有你。你荣我耀,你败我亡,用唇齿相依来形容再恰当不过。如今有人权欲薰心,为了把持朝政而拿我动刀子,拿周家开刀。皇上,你说呢?”
黄芪口中的“有人”,暗示太后。
皇帝脸色十分阴郁,即使垂着眸,目光被黑浓密的睫毛挡住,依然能感觉他的怒火与难测思量。
黄芪觉得自己已经说到了点子上,适可而止非常重要,留一处空白让人玩味才有意思,加上她实在难受,昏昏欲睡。
可是黄芪才合眼没多久,突然被人提拎起来。
什么时候她一个九十斤的人,能像只小猫似的被人说拎就拎,这个世界被英明的系统大人折腾成什么样子?
黄芪脑中一片空白。
皇帝凶相毕露的脸却在黄芪眼前放大。
“太后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谁又敢说你周家没野心?”
“如若真没呢?”黄芪反问,因为人设上,周家确实是忠君爱国,周秉礼打仗时凶狠如虎,可在朝事上,胆子小得可以用胆小如鼠来形容。
“那你为何入宫?”皇帝放开黄芪,拂袖离开。
黄芪微怔,又躺回软榻上。
难道皇帝揣测周家想让周朝歌司上龙种,然后借太后之手除掉他,那么朝歌所生嫡子自然而然成位顺位继承人。鉴于继承人年岁尚小,朝歌势必会被推到幕前。
她一个不学无术的少女,如何懂得处理政事,只能求助娘家。那么皇族的权柄实际上就落到了周家手中,周家轻易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再慢慢架空各派系势力,周家改朝换代不过是迟早的事。
或许不止皇帝,其它人大概也是如此猜度周家送周朝歌进宫的真正用意。
可惜周家由始至终都谨守臣子本分,并无二心。
有那么一刻,黄芪觉得皇帝很悲惨,就连背景也如寻不到归路的孤雁。寂寞仿佛为他镀上一层、令人心生恻隐的暗光,好似孤单夜萤在漆黑的森林燃亮最后的荧光。
黄芪心中的内疚更重了。
周朝歌入宫她是能自圆其说的,一切都为了推动主线剧情发展。周朝歌是个璀璨得会自燃的小炮灰,但即使是死后,她依然十分重要,除了德妃外,可是说是男、女主踏上巅峰最关键的助力。
自朝歌死后,逐渐被太后掌控的朝局才如秋天的树叶瑟瑟发抖,一点一点由绿变枯,由生入败,最后飘零成泥。
皇帝走后,思虑太后的黄芪睡着了。
梦中系统大人来找她,用一把温柔得能令人酥软的嗓音说:作者君,目前做得还勉强可以,但你要加油,快点救出你母亲,否则就输定了。
黄芪蓦地睁眼,惊出一身冷汗。
皇后是死了,可周宋氏没死,男主登基后还封了赵国夫人呢。
然而黄芪不敢把系统大人的话当耳边风,也不想生命受到威胁。匆忙起来,叫了阮氏帮她净身更衣,换了正经儿的皇后服饰,玄地彩凤锦绣,再按尊位佩饰,发饰与宫绦上的凤形图腾无一不昭示着她尊贵无双的地位。
黄芪想了想,她现时是带罪之身,自己莽撞闯入宗人府救人,只会落人口实。打听了皇帝的去处后,黄芪连忙吃了碗嫩滑的鸡丝粥,再乘桥舆去找她。
无论黄芪做什么事情,压在她头上的大山随便可以找出无数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来编排她,但皇帝不同,除了是皇权的象征外,最重要的是可以装疯卖傻把人要出来啊。
“皇上用膳了吗?”路上,黄芪随意问了句。
“主子,皇上就是在福宁宫用的午膳。”阮氏答道。
约莫午时末了,皇帝正在福宁宫,照着玉雕弓的模子,认真地削湿润的树丫。
黄芪到福宁宫时,还没下轿子,首先看到身着一品内侍官服的大太监冲她走来。
此是贾容,年方二十,相貌俊俏。
贾容板着一张眼高于顶的脸,黄芪只稍一眼便厌烦。
太后如今权倾朝野形同帝皇,按人情世故,她身边的大太监来了,黄芪虽不至主动问好,也该原地等候相互寒喧,不然这阉人随时可以回去嚼舌根。
想起太后,黄芪甚是气愤,得了周氏一族支持,根基尚未稳固就要倒打一把朝周家下手,她非常不耻这种飞鸟未尽藏良弓之人。
虽然这是她设计的情节……
黄芪为了配合周朝歌爱憎分明的个性,尽量不惹人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