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自小跟着英大爷和张虎习武,莫小河如今长得很高、身子骨看起来很壮实。
虽然才十四岁,但脸上菱角分明,长得很老成,那双尖角椭圆的整齐眼睛眼神很澄澈、很灵明,所以看起来他不像个少年,倒像个二十岁的大小伙。
或者习惯了从小便要自己打理一切,从小便要学会保护好自己保护自己的姐姐。莫小河的性格变得很谨慎,话很少,那张菱角分明还有些清秀的脸上很少看到笑意,即使是笑,也是那种缄默的笑,不显羞涩,也不带活泼。
莫小河没爹也没娘,只有一个终日不出门的姐姐,没什么靠山了,但这村里的孩子,乃至这整个十里街的许多孩子都不敢欺负他。
在莫小河小些时候,每天早上都会用那小身板拖着一大袋买回来的东西,,拖一步挪一步,小脸扭得像个苦瓜一样,委屈得很。
看到屁大点莫小河这么寒酸,大人们还好,孩子们就不得了。
皮点的孩子,会抓起地上的石子往莫小河身上砸一砸,或者在莫小河扛东西的时候往莫小河脸上、头上、甚至在莫小河上碰一碰摸一摸,更甚者臭骂一声乞丐、挤眉弄眼的嘲笑一翻。
那时的莫小河当然会生气,但小小身板,手里还拖着一大袋他心疼得不得了的家底,他生气的时候顶多停下来瞪瞪眼睛,龇牙咧嘴,拿人没办法……只不过瞪人瞪多了,搞得现在只要他的眼珠子一动,总有一种在威慑别人的感觉。
莫小河年纪再大些时候,因为在英大爷和张虎那学了点武,孩子们再敢皮点,他便要动手了,而且他动起手来从来不分轻重,十里街的孩子们、乃至这十里镇的好多孩子,都是被他揍过来的。
揍人揍多了,总会碰到一些超级护犊子的父母来到家里闹,闹的时候还不讲道理,一来便野孩子、野人、没爹没娘没人养的一顿乱骂。
这时候的莫小河也不怕,也不生气,被人骂也不回口……他只会挺直了身板,站在自己家门口一立,双手搭在腰上,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人别人,像个小战士般随时准备搏命。
莫小河的姐姐莫小颜也是好玩的,莫小河被骂的时候,她也照常一句话不回,只是静静坐在自己卧室里,刺她绣写她对联,充耳不闻。
大人们也不敢过分。
实在过分了,有点傻的莫小颜便从自己卧室的窗户里扔出一堆铜板来,声音淡淡的,每次都是那句话,“拿去!滚!”
莫小颜骂完之后,接下就是英大娘拖着圆滚滚的身子屁股一扭一扭的出来,把刚才别人骂过的话十倍还回去。
如果那些闹事的人还是不肯退步。
这时候坐在自己家门口扇扇子的英大爷脖子就会耿起来,眼睛就会瞪起来,最后那一句出名的干甚也会喊起来。
闹事的人便再怎么不敢动了。
反正,十里街的人吵架就比比谁更不讲道理。
不过莫小河已经鲜听到英大爷喊那句不讲道理的干甚了。
十年过去了,英大爷老了,喊不出干甚了;莫小河也大了,自己的威名也打了出来,再没人惹他,英大爷也再没机会喊那句干甚了。
如今英大爷日落而息,日出也是在息……老两口如今就连吃的饭、没洗的衣服、总之家里的各种家务,都是莫小河一手给包揽的,英大爷干不动了,英大娘虽然嘴皮子还是很虎,但手脚多少也不利索。
莫小河当然听过别人对英大爷的很多传说,说他是佛祖上身、祖宗上身、绝世高人、退隐将军啥的……其实英大爷什么都不是。
英大爷就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战士。
英大爷从小母亲养不起,便不要他了,养父死了之后他便给人放牛,十二岁就跟着出征的队伍打仗去。
从十二岁到二十五岁,这十三年的时间英大爷都是在战场上、在军营里渡过的。
最惨烈的一次战斗,全军死得只剩下他自己。
他经历的都是艰难困苦、大生大死、大爱大恨、大喜大悲、大别大离……他只是个剑客,一个被遗弃的剑客。
那些纵马江湖的声音已在远去的荒野中陨落,手中残破之剑再也沾不了生锈的血……他右手送开了剑,左手再也握不住今生,再也看不懂这世俗人间小家子的人情世故。
在他的脑子里或许依稀只记得了当年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时,纵马高歌,与敌人狭路狭缝高举手中之刀,呐喊一句何人!干甚!拿命来!
他上半生的血是热的、沸腾的,如今冷了,便凝固了,再也没什么能燃起他凝固的血液。
这就是英大爷,一个生在在小村庄,没文化、不懂人情,土得不能再土的普通的英大爷。
莫小河很怀念那几年和英大爷学剑、和英大爷胡闹、听英大爷讲故事时英大爷那种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样子,练剑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也喜欢他那种样子。
可现在英大爷把他的剑送给了莫小河,自己却日落而息,日出也在息。
莫小河很怀念气盛时候的英大爷,比如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比如现在。
现在就是黑夜。
黑夜里的张记杂货铺里很热闹,缄默的莫小河很却少去凑热闹,他在莫小颜的卧室里,同莫小颜并肩坐着,一人写一人的对联、一人刺一人的绣,谁都不打扰谁。
莫小颜刺得很认真,澄澈的眼睛里好像没有半点杂质,莫小河也写得很认真,但是莫小河却把一部分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