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宣跟钟离邯学的小情话一套一套的张口就来,一路上时不时便会冒出一句,其甜腻其露骨其放浪形骸羞得萧琅直捂脸,掩面笑个不停。
但他与钟离邯又有些不一样,钟离邯十分正直且傻得可爱,即便说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也只会令人觉得此人很是耿直,说出口的定然是心里话因而无比欢喜。而容宣还未成为丞相之前已是出了名的“笑面虎”,笑着笑着便毫不留情地连坐了某人三族。
这人自头发丝儿到脚趾头满是儒家带出来的君子风度,笑容文雅至极,与任何人说话的口吻都彬彬有礼而挑不出任何瑕疵,甚至连监刑时与犯人说话都带着“请”字。但正是在他这种风雅的笑容与礼貌中伊邑贵族与作奸犯科之人几乎被赶尽杀绝,朝官但见容宣脸上浮起笑容便是一阵透骨凉意,听他说些好话都怀疑伊邑城是否又要见血,是否又有天杀的犯了重罪落到了他手里。
见容宣笑里藏刀的机会多了,萧琅有时都不敢确定他此刻的言谈举止是真是假,但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好听得紧,入耳的瞬间她愿意相信容宣说的都是真话。
钟离邯却是极为嫌弃这二人,枉容宣是诸位院长与孔莲夫子亲自教导出来的弟子,满口情话净抄他的,简直恬不知耻!枉萧琅是无所不能的阴阳家术士,御术竟如此差劲,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三人轮流驾车往临淄的方向去,萧琅的御术算不得特别差,只是儒家一向重视御术,在容宣二人的眼中她这套本事委实不入流,再说她驾车的那一晚还走错了路,越走离临淄越远不说她还死活不承认自己不认路,三人打听了整整一个昼夜才回到正确的官道上,于是越发惹得两人嘲笑。
临淄在岐姑东南方向,早先齐宋并立时这两地中间隔了一整个宋国。宋国弱小,大小城池不过廿余,白占了东部沿海的优势却是无一城可担经济大任,虽谈不上贫穷但也算不得富裕,并入东原以来亦未见改善多少,沿途数城依旧是庸庸碌碌的老样子,甚至有些死气沉沉。
车马连过六城,三人挨个待了一日半日皆未见甚特别稀奇之事,未有大富大贵之户亦未见极其贫苦之人,这些地方又远离边境毫无战乱忧虑,当地民风中庸而淳朴,生活安定得没有丝毫波澜,只是私田兼并的现象亦是严重。
新令在这些中小郡县里早已渗透民心,施行得有条不紊,当地郡守自雍邑郡守为歧姑县令所累而降职反省之后加紧了对郡县各级官吏的看管,恨不得日日叮嘱月月考核,生怕出了什么纰漏被神出鬼没的王师与丞相抓到当做典型处置,他们不知容宣与萧琅是否已回伊邑亦或是正在前来督察的路上,越不确定而越发小心谨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三人路过临珧时走的还是那条官道,道旁草庐路室甚至还是原来的模样原来的人,只是没有了驻扎在临珧的魏将军与凶神恶煞的兵士。车马慢吞吞地驶出密林,耳边立刻传来海浪拍岸的声音,树枝上的黑鸦乍闻响动便“呼啦啦”地振翅散开,缺少血肉滋养的它们似乎瘦削了许多。
钟离邯笑说当年逃亡路上主仆二人被当做盗马贼抓到军营的故事,最后还是装作齐氏家臣逃了出来。说起来还没有认真感谢过齐子客的救命之恩,如今他成了胥子玉做了王夫更是难得见面,也没有了一同饮酒作乐的机会。
容宣听他这般说着亦是笑起来,记起那时齐子客为了报复他言语冒犯萧琅故意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若放在今日这等幼稚的事齐家长兄定然是做不出来了。萧琅悄悄撇嘴,当年的容宣多可爱,长得好看又有礼貌,说话古板却十分有趣儿,哪像现在油腔滑调满腹黑水,暗搓搓地琢磨着坏主意一刻也不消停!不过钟离邯倒是没变,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个鲁莽的大嗓门。
三人离开临珧便经梁郡与安县至临淄,梁郡还是从前那般热闹繁华,王权更替对这里似乎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依旧敢与东原最繁荣的周郡相比肩。然而安县自从划入周郡管辖范围之内后却不知怎地大不如前,来往人口依旧密集但富庶程度却大大下降,甚至还不如安县人一向看不起的临淄,甚是奇怪。
至临淄时已进二月,比预计的晚了些时日,钟离邯将黑锅甩到了萧琅身上,萧琅自觉理亏因而未曾反驳他。
头次来临淄时在黄昏,这次来时是清晨,正是天光乍泄时分,临淄灰青的城墙上蒙了薄薄一层雾气,鲜红的大字早已失去神采变得黯淡昏沉,萧琅站在城外官道上遥望着临淄隆隆开启的巍峨城门感慨万千却又不知该从何提起。
失去国王坐镇的临淄城威严不减、循规蹈矩,身为国都人的骄傲却自临淄人的骨子里悄然散去,一切看上去虽井然有序似与从前一般无二,然而再仔细看他们眼中与神态里的神采早已随时光流转消磨殆尽。
萧琅努力透过帘幕的花纹向外观望着,街上往来行人络绎不绝,熟悉的风格,熟悉的装扮,甚至能看到几个熟悉却从未说过话的面孔。
奇异精巧的齐王宫早已被夷为平地,东坊的面积由此向西扩大了四分之一,剩余的部分重新修正过后成为连通南北城门的城中主街道的一部分。齐国刚覆亡时东武王宣称不忍同族落难故而将齐灵王幽禁于齐王宫中,这般说辞入耳好听然可信程度几乎为零,东武王怎可能留下齐灵王给自己添堵,果不其然,齐国灭亡仅七八个月齐灵王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