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拂堤,官道成林。
从庆州到嘉宁,不过三日的路程。只是春来进京的车马甚多,官道拥挤,路上便耽搁了一天。
日央将至,一行人才匆匆赶到嘉宁城外。还未及近,便看见城外站着一排人。而远处直奔过来一匹雪白骏马,骑在马上的,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二哥,可接回姐姐了?”马上的少年边大声嚷着,边跳下来马来。
顾卿之闻声,掀开车帘,见那少年虽还是青涩面容,但剑眉英目,生的与顾斐之尤有几分相似。
顾卿之被陌尘搀着下了马车,走上前去。尽管只是初夏,那少年的额头上已沁出汗滴,顾卿之怜爱的望着他,忙掏出罗帕,轻轻的替他擦拭着汗珠,说道:“你便是昱之弟弟吧?我是卿之,劳你大热天跑这么远来接我,可是等急了?可是热坏了?”
“我的好姐姐,我可是你亲弟弟,你还跟我这么客气?我只恨自己年纪小,父亲母亲不放心,否则非得与二哥一样,前往庆州,亲自去外祖府中迎你回来!”顾昱之是顾怀启和陶瑾瑜最小的儿子,沛国公府的五公子,顾斐之和顾卿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这儿日头大,别干站着了,赶紧进城回府,别让父亲母亲等着急了。”顾斐之打断顾昱之和顾卿之说体己话。
顾卿之回到马车上,顾昱之又和陶智简单打了个招呼,车队浩浩荡荡的进了大平帝都嘉宁城。
星罗棋布楼宇立,车马贯列软红间。
嘉宁城当真是极致繁华,九衢三市,层楼杰观。
沛国公府位于东市,琼楼林立,占地甚阔。
沛国公府门口摆放的两尊石狮子格外雄伟庄重,举头正中的“沛国公府”四个金字尤其耀眼。
门前站着些许人,两个夫人身着华丽,身畔的小姐秀美。街边站满了人,围了好几圈看热闹的。待到马车临近时,一阵阵鞭炮声炸响,显得尤为隆重。
顾卿之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情形,似乎被吓着了,愣在原地,陌尘更是吓得躲在她身后。
那小姐最先迎了下来,拉着顾卿之的手,大声说道:“妹妹总算是平平安安到家了。”正是顾卿之在庆州天香居相认的顾家庶出的三小姐顾若华。
顾卿之被拉到门前,鞭炮声也戛然而止。
站在最前面的妇人清癯高挑,厚重的脂粉也掩盖不住苍白的面色,发髻上的海棠吐翠步摇也摇摇欲坠,身旁的侍女更是搀扶的小心翼翼。
“母亲怎么出来了,虽已入夏,外面风大,太医叮嘱过母亲,可不能招风。”顾斐之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扶住妇人。
这妇人正是沛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吏部尚书顾怀启的夫人、越国公陶盛的女儿、顾斐之顾卿之顾昱之的亲生母亲陶瑾瑜。
顾卿之听闻眼前清瘦的妇人便是自己的母亲,心中不免一荡,泪浮明眸,夺眶而出。上前拜下,牢牢扯住顾夫人的衣角,已泣不成声。
顾夫人咳嗽了两声,倒不似顾卿之那般激动,扶起身下的顾卿之,定定地望着她,忽眉间一拧,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
“姐姐,外间风太大了,您身体可禁不住风吹的。既然卿之平安回来了,咱们还是先进屋说话吧。”身旁的另一个妇人说道,却是顾怀启的二夫人冯氏。
顾卿之转身望过去,虽脸上晶莹犹在,还是浅笑道:“多谢二娘。”
沛国公府的正厅,比之越国公府,是有过之而不及。
顾卿之随众踏进正厅。
厅中正席之上,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已站起身来,苍髯如戟,老当益壮。他身旁而立的是个中年男子,一身缎面常服,目光炯炯,不怒自威。
顾卿之自知上首两人正是祖父顾璋和父亲顾怀启,忙上前去。顾怀启扶着顾璋坐下,自己回到左席而坐,顾夫人也上前至右席。顾卿之走到正厅中央,提襦裙而跪下,直立身体,抬双手至额迹,再缓缓向下,顿首肃拜,口中说道:“不孝女卿之拜见祖父,拜见父亲母亲。”
“快起来吧。”顾璋年纪虽大,却声如洪钟。
顾卿之起身时,眼眶微红,肩膀还微微颤抖。
“这是你二娘。”顾怀启指着坐在顾夫人下首的冯氏说道。
顾卿之面向左边,双手紧扣放置左腰,双腿屈膝说道:“见过二娘。”
冯氏受宠若惊地站起来,正要扶起顾卿之,顾怀启挥挥手让她坐下,对顾卿之说道:“不错,你母亲这些年请的教习姑姑把你教的很好,有礼有节,不失我顾家大家闺秀的风范。”
“女儿承蒙父母的生育之恩,未曾报答,每日只在念安寺中尽心为家人祈福。教习姑姑细心教诲,女儿潜心受教,既是寄托了女儿对父母的思念,也盼望与父母相见之时,能不失我顾家门楣。”顾卿之此番话甚得顾璋的欢心,频频点头道:“是我顾家的好女儿!”
顾卿之说了一会子话后,不似先前那般战兢,又望着顾夫人,说道:“听闻母亲身体一直不大好,女儿也是极为担心,日日为母亲诵念心经百遍,还在念安寺为母亲求了一串金丝楠木的手串,只期盼能消除母亲的病痛。”
“卿卿过来。”顾夫人招手,顾卿之立马上前。顾夫人拉着顾卿之的双手,说道:“好孩子,这些年可委屈你了。”
“卿卿不委屈,卿卿这不是回来了嘛,以后天天都陪着母亲。”顾卿之撒娇道。
“是啊,回来就好,免得姐姐日日挂心。”见冯氏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