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见林海已是恢复了既往做事的精神,不再是一提继弦,就一幅回避不谈的神情,心下略宽。做人幕僚的,东主不好了,自己哪里又能得了好呢。
“不如与京中联系联系呢?总要与今上、或者今上心腹人家联络结亲,方表明得了东翁的立场。”
“匡明兄说的是。如海,你觉得呢?”
“也好。只是我虽则四十了,膝下无子,这人选年龄略大些,唯要身体好,承担得了繁衍子嗣之事。”
二位幕僚相视点头。
“想以大家对女子的教导,也不会对我膝下的唯一一女有什么嫌弃,左右是过些年,一付嫁妆出门的事,况且她母亲的妆奁也厚。”
二人颇为赞同。
周先生就说:“东翁,我上京先走一遭吧?玉麟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如海,还是我去吧。京里这一趟未必轻松,匡明这几个月辛苦了。”
林海捂嘴轻咳一声,“这一件事,是刻不容缓。还有一事,怕也得托赖这趟京城,明年太上缓过来了,只怕会与今上争起权柄来。我这位置……以后必有今上的心腹人接替。你二人没事儿也多想想,拒绝了甄家容易,要是太上替甄家出气……”
二人神色一凛,这是脖子上随时能收紧的绞索。
“东翁筹谋进京?这倒是一条活路,一可避开甄家替人追讨,二来京里高官众多,东翁也不显眼了。”
“就是,趁着太上松手的时候进京,不然怕是不易挪动呢。恰好也可让了这位置给今上的人。”
“只是这进京后要谋划的位置?唉,都因我在巡盐御史这特殊位置,久不曾与京中有密切往来,与同年、房师、座师也都疏远,怕是一时间难以谋划到有合适的位置了。”
“如海,先也别想那么多,这次进京先与旧日所识都联络一番,看看谁能援手。待进了京,哪怕先回御史台再谋划其它也成的。除此,哪里还有更好脱了此处的法子。”
“能不去御史台还是不要去了,不然这接替的巡盐御史做不好,再被派来江南,可是容易的很。”
“那么,匡明和宗文就一起进京吧,遇事也有个商量。我让林诚和你们一起回去,把京中宅子也收拾出来,有些事,有林诚在,你们做起来也便利。反正玉麟没几日就回来了,我这里也不愁没人手协助。”
“东翁这里哪里离得了人呢?”
“无妨,还是京里的谋划重要。再则我那内侄贾琏,这几日留在这里,也能临时帮帮手。”
“如海,既然定了,那明日收拾一下,我和匡明后日一早就走。”
林海起身行礼,“拜托二位了。”
胡文和周明赶紧回礼,口中都称是份内的事儿。三人又细细商议了一阵子,一起用了晚饭,林海告辞回去。
第二日,林海吩咐林诚准备胡文和周明进京事宜,又悄悄叮嘱林诚一番自己对亲事的要求。
“林诚,你当知道老爷我现在是独木难支的时候。你须得擦亮眼睛了。”
林诚拍着胸脯道:“老爷,林诚此去定然为老爷再觅得佳偶,好绵延了林家香火。”
“你把京中宅子好好收拾收拾,若是可以,明年你家老爷进京娶亲。还有,若能请到宫里的嬷嬷,也为大姑娘留意。”
林诚跟随林海三十余年,瞬间领会了林海的意思,把自己要带走的人和林海做了报备,又把二官家林谦——也是跟随林海从书童做起来的,叫过来,细细交接了御史衙门的诸般杂事以及家里的事务。
送走了幕僚和林诚,林海只盼着他们能早日给自己送回来好消息。心头重荷有了期盼,立即觉得自己精神了许多,便回了御史衙门处理公事。
这二个月的要事,幕僚都替他做了七七八八。林海从自己的案几下面,抽出一带锁的小扁盒,仔细检查了暗记,从怀里翻出钥匙,小心打开,盒子里和贾敏去世前是一样的,还是空荡荡的,了无一物。
林海笑笑,锁了盒子放回远处。贾敏去世的时间真是太巧了,太上重病不得不放权禅位,没出一个月,他这边就报了丧假。恰好是到了又该送上东西的时候。呵呵,林海冷笑一声,这江南的暗人,也是被太上禅位,弄得没了章程,等太上缓了过来,有他们的苦头吃。
林海撑起精神,把衙门的事情都大致地翻看了一番。然后喊人进来,吩咐送这二个月的邸报进来。一条条慢慢看着,揣摩着,最终不耐烦地一丢,都是空话、假话、套话,有用的东西就只有几个官员调动的消息。
看罢邸报,林海翻起今年的上半年税银账册。左手轻轻敲着桌子,一页页地看过去,然后在心里核了个大概总数,又与去年、前年的做了类比,才放心下来。
林海放下账册,揉揉眉心,想着甄家之事。
甄应嘉会这样认了吗?从太上废黜太子以后,就把甄贵妃及其所出皇子摆在其他皇子头前。又数度提拔甄应嘉,使得甄家在江南的势力越来越大。那林海在江南巡查盐业,遇上甄家,有时候都不得不退让三分。一退再退,等甄应嘉找上门、为贵妃所出的皇子拉人,也就半推半就地靠了过去。那甄家在江南,俨然就是半个圣人的做派。但遇到太上就这样禅位的事儿,甄应嘉连为外甥张目的话,都找不到一句能说的。既往帝位更迭时候的一切说辞,什么乔诏、篡位等等,都在一场禅位大典下,消匿无影无踪。
太上把甄家捧得这么高,最后却没把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