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跟着小内监走出太上皇的宫门的时候,后背冷汗涔涔,官服都塌在后背上了。再被傍晚的暑热包裹着,冷热交加,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几个喷嚏。
那带路的小内监同情地看着林海。
林海拿下遮掩口鼻的手帕,掏出一个荷包给小内监。那小内监立即不露声色地收了,带着林海迅速地出了皇宫,送林海去了吏部门前的茶楼,并要把他扶上楼。
跟着林海出来的林谨等人,远远见林海过来,早从楼上下来迎他。林谨对小内监谢了又谢,打赏了一个荷包,把林海搀扶到包间,吩咐带来的人,赶紧回府去取车,再请了郎中在府里备着。
林府的车子很快来了,林谨背着林海下楼,把林海送到车里,没等车辆启动,林海就再也撑不住了,歪在了车座上。
林谨赶紧坐进车里,把林海搂抱起来,吩咐赶车稳当点,赶紧回府。
“老爷,您还好吧?可莫要睡着了。”
一路上,林谨不停地同他讲话,林海也只是嗯哈应对,靠着林谨的支撑才不至于瘫倒。
车子进了林府,直接赶到外书房,林谨在车里搀扶,林诚和林谦在外面接着,三人把林海弄到外书房院子里的卧室。郎中跟着一起进来,先给林海把脉,然后抽出银针给林海在合谷、内关、膻中等穴位下针,见林海慢慢平复神志,拔针以后给林海开了剂汤药。
“林大人,您这是神志失守,导致寒邪入体,又被暑热浸润。俗话说就是火包着冰。大人本就体虚,五脏不健,又焦虑郁结在心,怕是要病一阵子了。先喝一剂压压惊,睡一觉,看看再说吧。”
林海点头,林诚赶紧把药方递给林海,林海扫一眼,微微点头,林诚拿着药方带着郎中下去了。
守在院子里的小厮进来禀报:“周先生和胡先生来了。”
林海就说:“请进来吧。”又吩咐林谦留郎中在林府过夜。
周明和胡文进来,俩人几步走到跟前,看着萎靡的林海,周明就急急问:“东翁,如何了?”
胡文也神情焦急、关切地问:“如海,如何了?”
“算是过关了。”
俩人都长出一口气。
林海撑着精神对二人说:“吏部对你们三人早有打算,怕是要派你们扬州,具体如何我还不知晓。你俩明日去吏部找程侍郎,就能见了分晓。”
二人对林海一揖到底。
“东翁如此栽培,匡明五内感念东翁恩德。”
“大恩不敢言谢,如海对我就是再生父母。”
俩人都是年轻的时候,举业顺利,但春闱每每铩羽而归,才绝了仕途念想,从幕谋生。这些年跟着林海也是盆满钵满,不想还有直接踏上仕途这一日,心里都是万分感激。
“莫要谢我,今上登基匆忙,缺少人手。你们出仕后,一莫贪财——国库空虚,怕是以后圣人会出狠手惩治贪腐;二莫存妄念,只跟着今上,做好本份职责,不然出了事儿,我是无能为力的。你们也晓得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时候。”
周明和胡文神色一凛,都是跟随林海多年之人,受林河跋欤凡事谨慎小心,又十分推崇林海对朝局大势的判断,当即郑重应诺了。恰好林诚端了药碗,林谦也跟进来,二人就告辞离开。
林海捧着药碗略吹吹,一仰而尽,接过林谨递来的茶,略略漱口。对林诚三人说:“你们三人今晚辛苦点,换着留人守夜,我这屋里必须要留你们中的一个,别人我也信不到的。林谦,你去告诉大姑娘,我中暑了,让青梅她们把大姑娘看好了。”
林诚等赶紧应了,林谦和林谨招呼归荑过来给林海擦身,又帮着换了舒适的内衣,服侍林海躺下,不等归荑带着小丫头忙完,林海就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林诚看着林海开始青肿的膝盖,忙命人打了热水,给林海敷腿,拿了林家秘制的跌打药膏,给林海慢慢揉散淤肿。
睡到丑正时分,林海就渐渐开始发起烧来。正当值的林谦,赶紧把郎中请来。郎中先是在林海双手鱼际穴下针,然后热水擦身,再是喂退烧汤药。忙到寅时末,林海出了身透汗,温度开始降落,接班的林谨又带着人帮林海擦身、换内衣、被褥,都忙完了,林海又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林谨很担心,那郎中安慰他说:“大人内虚已久,肺脏乃五脏最娇,寒热最易伐戈,这寅时发热,内热散出来,看着虽来势凶猛吓人,也不算什么。等体内寒热散尽,慢慢调养着,身体会比以前要好。”
到了如今,林谨只能听郎中的了,好在林海没有继续发热,林谨方把心放回肚子里,让小厮送了郎中去隔壁院子休息。
宸初林海缓缓醒来,身体疲惫,但有种说不出来轻松,知道是自己这身体累积的沉荷,趁此机会爆发出来。
招手让林谨扶着他去解手,然后洗漱后又躺了回去。
林诚带着人进来,“老爷,早晨吃点什么?大姑娘要来看你,被小的以你还在睡觉,哄了回去。”
“随便吃点清淡的吧。别让大姑娘过来,免得过了病气给她。”
林海吃了早餐,郎中过来又给把脉,重开了方剂。那郎中安慰几人道:“大人内息强劲,这药方先吃二剂,我明日再来诊视。”
林海点头,命林诚厚厚给了诊金,送了郎中出去。林谦来换林谨去休息,林海吩咐林谨:“你上午好好休息,下午把帖子送去礼部陈尚书、翰林院李老大人、还有荣国府这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