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这话一出,花厅里的人都惊呆了。
“哎呀,我的太太,今年可是您的整生日啊!怎么就,就……”赖强家的吃惊得开始磕巴了,这突然就说不办了!
不办可怎么成呦?自己收了那么多商家的好处,应承了他们这次寿宴要进……的东西,那可不少呢。
“还有别的事情吗?”贾母板脸,哼!告诉你们说不办就是不办了,还和你们解释?想的美!也不看看自己是哪个盘面上的人。
“太太,这寿宴……”赖强家的还想再劝说几句。
贾母一摆手,表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你让人把今年的账本子,立即都抱来,我要看帐。去吧。”
她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地撒呢。
赖强家的看主子这模样,知道再说就是自讨没趣了,赶紧带人去抱帐本子。
贾母端着茶盏,慢悠悠的吹了口浮沫。闻着老君眉茶汤的清纯、浓郁、香馥味道,细细端详着深金黄色的、茶汤的鲜亮颜色。她不喝不动,花厅里站着的、伺候的丫鬟和婆子,立即就紧张起来。
太太只有不高兴的时候才是这样的。
二十几号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在这时候打扰到主子。打板子还是轻的,真要被撵到庄子上,拖累了一家大大小小没了脸面,断了前程,要不了人命,也会生不如死的。
没一会儿,赖强家的带着人,抱了十几本厚厚的账册回来了。
全都流水账的记法。年初的时候把上一年的的结余记录下来,然后每天记下去,只分月不分类。贾母看了半本就觉得头晕目眩,忍不住想叫来帐房骂几句了。
——这记法纯粹是为了贪污预备的啊。
怪不得要每天看帐、月底对账是当家主妇的必修课、一道坎了。
“赖强家的,你过去和帐房说,让他重新立新帐。从今儿开始,把各处的帐都分开记了。买进来的同类东西记到一起,各房各处领用的东西记一起,一月一结算。内宅的开销、外面爷们的花费、大房二房的,还有小辈开销都分开记账。这些帐本就留在这里我慢慢看。还有,你记得和帐房说以后各处的报损,须得单独立账,必须记下是谁弄坏的,谁去报损的。那些盘子、碟子、瓶儿、罐的,别像这二本这样,笼统地给我记下损坏了玛瑙碟子,前后加起来有七个呢。你让人把残骸碎片给我拿来,看看是不是一套的玛瑙碟子。另外,你去给我问清楚了,谁砸碎的,把人带过来给我看看。让我知道知道都是些什么人,敢这么地把东西不当东西。荣国府再怎么家大业大的,也经不起这么砸。去吧。”
“太太,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可怎么查?”
“过去半年,也能查出来。哪一处领用过这玛瑙碟子,去库房查记录。哪一处砸碎的?当时都有谁在场?谁去帐房报的损?怎么那么巧,这前前后后不过四十多天的功夫,就碎了这么多。我还就怕不是谁无意打碎的呢。”
“是,太太。”
赖强家的蹲身做了一个万福,退了出去。她摸摸蹦蹦乱跳的胸口,感觉后背都是冷汗。那个玛瑙碟子是二房打碎过一个,剩下的那六个,她得了四个,管库的各得了一个,分了俩个月报损的,太太怎么这一会儿,就把俩月的账目弄到一起看了。
太太要见打碎了玛瑙碟子的人,赶在太太的气头上,找谁去顶,谁都会遭殃的,闹不好还得牵连一大家子的人。
更可怕的还是要帐房开立分类账。
她心慌慌的先去帐房,把贾母的吩咐说了。那几个帐房先生平日里没少得管家、管事媳妇孝敬的好处,一听太太说要这样立账,即时明白以后浑水摸鱼要难了。少不得开口向赖强家的,讨要被抱走的帐本。
“太太说了,让你们立新帐。旧账本被太太留下了,太太要慢慢看的。”
几个帐房先生面面相觑,直觉这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赖强家的出了帐房想转去库房,先看看那玛瑙碟子,在管库和出库那里是怎么记的帐,也和那俩库房的先对好说词。但想想自己拿了四个碟子,到底得让谁领了打碎的责任,有点儿拿不准主意。
看太太今儿这样子,大概是为取消了寿宴的事儿,找泻火的出气筒呢。
唉,这事儿要不是涉及了自己,管太太找谁泻火呢。她怔忡地站在风地里,一时想不出个恰当的开交法子来。
贾母把管事媳妇们都打发出去了,看看也快巳时了,吩咐一句周围站着的丫鬟,“把这些帐本子,都抱去我卧室的外间。”
她自己揉揉额角,站起身往回走。
“太太,要把珠哥儿和大姑娘抱来吗?”那个叫珊瑚的丫鬟凑上来问。素日里太太只要不怎么开心,见了珠哥儿和大姑娘就会好上许多的。
“嗯。”贾母有口无心地应了一声。她心里想着的是那几个玛瑙碟子的事儿,看赖强家的躲躲闪闪的眼神,她应该与这事儿脱不开关系的。她本来无心现在就收拾赖家,多事之秋,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的。算啦,看看她下午怎么回话再说吧。
她在正厅里坐定,一会儿的功夫,奶娘丫鬟十几个人,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还有一个半岁多的小丫头进来了。
那男童进屋以后,才被奶娘放下来,往前走了几步,很乖巧地给她行礼。
“珠儿给祖母请安。”
没等贾母说话呢,抱着小丫头的奶娘福身,“大姑娘给祖母请安来了。”
贾母招手,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