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带着百十人的护卫,夹着那两个被俘虏的京营士兵,应圣人的传召进宫。一路上越靠近宫城,血腥味道就越浓。路上还不时遇到被军卒捆成一串串的、被抄家的男女老幼。
待到了宫门附近,昨夜的厮杀还未处理干净。羽林卫散在午门前,持枪核刀,戒备地看着贾赦一行。
贾赦翻身下马,跟着魏九身后。魏九只顾埋头走路,一言不发。贾赦什么也不问,大步跟在魏九的身后。二人验过腰牌,仍默默地一前一后往养心殿走着。魏九感觉荣恩侯平静得异常,似乎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样子。
确实,贾赦脑子里一直在想着母亲的告诫。
“你接到线报有人要逼宫,难道圣人会不知道?太子是圣人唯一的嫡子,你和太子还亲过人家亲父子了?”
关心则乱了。
二十多年来,自己和太子捆绑在一起,近年来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昨晚紧张得居然忘记了羽林卫一直在圣人手里,五城兵马司也在圣人手里,怎么可能会放任逼宫之事做成?
午门前的那些羽林卫,甚至让贾赦有一种幻觉,自己也属于圣人昨晚要清除的人。
自己这几百人,在冲出宁荣街后,还能剩下多少?
真的到了宫门前,乱军之中说得清楚吗?
母亲提醒的对。自己一个无实权的兵部侍郎,要是京营的士兵听了自己的,不说太子,圣人先要了结自己。
事情涉及太子,自己就慌乱得失了分寸。
要是自己昨夜死在乱军之中了,今早圣人会不会派人来抄荣国府呢?贾赦不无恶意地揣测圣人——不然怎么会有线报告诉自己逼宫的事情!
贾赦有点儿心乱如麻了。他一会儿想母亲的话,一会儿猜测圣人,木然地跟着魏九进去养心殿。
“臣兵部侍郎贾赦拜见圣人,拜见太子。”
贾赦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却没等到通常的、温和的叫起声。
跪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圣人发问:“恩侯,昨夜你在哪里?”
“回圣人,臣昨夜与母亲比武,被母亲打晕,在府里昏睡了一夜。”
贾赦知道在圣人跟前,九分真一分假,才能顺利过关。
“听说你把荣国公留给你的亲卫,都叫去府里了?”
“是。臣接到线报有人要逼宫,只好把先父留下的亲卫叫进城,准备来护卫圣人您。临行前去辞别母亲的时候,与母亲交手了……”
贾赦打不过荣国公夫人的事情,圣人父子早就知道的很清楚。
圣人沉默。贾赦也不敢抬头,他跪在圣人的御案前,双目凝视暗金色的地砖。
“如果昨夜紫禁城被攻破了呢?你今早待如何?”
待如何?您会没一点儿的准备?
贾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实地回话,“臣不知。”
“你这兵部侍郎就这三个字给朕?”圣人严厉起来。
“圣人,”贾赦猛地抬起头,“臣是兵部侍郎不假,但臣没有兵权,既不能调动羽林卫,也无法调动五城兵马司来护卫您和太子。如果有人要逼宫,臣只能带着先父留下的亲卫,可能连宁荣街都出不了。昨夜在宁荣街口,有千人之众,手持强弓硬弩。臣想那是堵截臣来救援圣人和太子的。”
“因为有人堵在宁荣街口,你就不来救驾了?”
贾赦低头,腹诽不止:怎么是我不想来,说过了我被母亲打晕了,来不了啊。
“父皇,”太子轻轻叫了圣人一声,语气里含着哀求。
圣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了一句,“起来吧。”
贾赦从圣人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他乖乖地磕了一个头爬起来,低头站去往常的位置。
“梁九,把这个给荣恩侯。”
圣人不愠不火的语调,贾赦抬眼一扫,梁九捧过来的是兵符。
“恩侯,你父亲接掌京营的时候,也没比你现在大多少。这京营的兵符就交给你了。你现在去安抚京营吧。”
“臣遵旨。”贾赦拿了兵符,接着问道:“圣人,京营现在是什么情况?”
圣人不欲多说,摆手让太子和贾赦退出,太子跟着贾赦出来。
“恩侯,昨夜京营大约有万余人,在傍晚的时候混入京城。一些人死在宫墙外。还有一些今早逃出城。这些人现在都被挡在京营外呢。听说为了入营,在营外鼓噪的厉害,你此去多加小心。”
贾赦咧嘴,“太子,臣就带着自己的百余人亲随去京营?给叛军送人头去?”
太子知道贾赦问的对,可他也无法,只好说道:“恩侯,你想如何?”
贾赦干脆利落地说:“点两千羽林卫给臣。”
“宫里还指着这些羽林卫守着呢。”
贾赦就觉得一股恶气突然向胆边生起,他瞪大双眼看着太子。
“明允,溃败回京营的那些人,都是京营的强兵。单凭这虎符,我一个从来没掌过京营的侍郎,京营的兵将怎么会听我的?缮国公呢?胡枭呢?”
“缮国公昨夜被射杀了。胡枭不知去向。”
太子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给贾赦。
“五城兵马司能不能调两千士卒?那万余人围攻皇城事败,死了多少?溃败回京营的有多少?就给我一个虎符,我怎么安抚京营?”
贾赦急了,要是什么也没有,那就是圣人要他去京营送死了。完了是不是还要给他按上懈怠职责、辜负圣命的罪名?
俩人就站在养心殿的院子里,一声高一声低地说话。
梁九出来对贾赦说:“荣恩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