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释英的手指已抚上了少年薄唇,看着自己的血将其唇角染上红色,他的声音满是威胁,“说实话,否则,我就把血灌进你嘴里。”
顾余生天不怕地不怕,被邪修捅了数十剑,眉毛都不曾皱一下。在世人眼里,东灵剑阁没有任何弱点,只有释英知道,每次看见自己以血入药,顾余生都会面色惨白,甚至连剑都拿不稳。
他想,这是因为自己用的人形,一生刚正的顾余生无法接受这样仿佛邪道的炼药之法,以至于只要是他给的药,总是拒绝入口。
少年顾余生和他认识的掌门差距极大,害怕喝他的血这一点倒是没有改变,只是一句话便不再顽抗,老实招供:“在我的家乡流传过一个名为‘蛇姑’的故事。从小娘就告诉我,男孩子不可以哭,失了阳刚之气就会被蛇姑吃掉内脏;晚上不能打开门窗,蛇姑会将不睡觉的小孩喂给自己的小蛇。”
这听起来是毫不相干的事,释英见他述说时神色低落,没有催促,只若有所思道:“尸神宗有豢养蛇蝎的分宗毒修。”
“我小时候很调皮,有一晚尝试着开了窗,突然就被一只手强行拖了出去,再醒来时已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牢。这期间,经历了许多可怕的事……被救出之后,已经没有能回去的地方了。”
只是一语带过的回忆,少年的神色已是难掩的痛苦,虽是如此,最终还是将其全部压下,只小心地将止血草咬碎敷在释英掌心。见他神色专注,释英心中一动,“救你的是剑修?”
“在遇上那人之前,我只把所谓神仙当作庙里的泥像,甚至不如小贩手中的糖人可爱。见到他之后,我想,如果世上真的有仙,就该是这样的人。”
这又是释英没见过的顾余生,仿佛珍爱着什么东西,目光里尽是柔情。那是最重要的宝物,只要是为了保护那个人,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重视他人甚过自己,这样的修士太容易死了,释英皱眉,只问:“他是谁?”
修士是要成为仙神的人,决不能让旁人凌驾于自己道心之上。若师父知道,定会打破这妨碍他提升心境的信仰。
顾余生已了解释英思维,这人比起仙更像是妖,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声恳求:“师父,别再这样吓我。见你受伤,我很难受。”
现在的顾余生还没遇上必须独自挺过去的绝境,也没有一旦低头就会死去的敌人,他还能对亲近之人用有些抱怨的语气求饶。
释英和掌门意见相左时,那人往往是御剑离去,从未告诉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以至于他直到如今才发现,自己不擅长对付求饶的顾余生。
他可以夺了掌门的剑,威胁那人吃下灵药;可对这样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少年,竟没法继续追问下去。
许是勾起了回忆,那在未来和掌门发生争执时不曾说出口的话,他竟下意识告诉了现在的顾余生:“我没有道心,也无法理解所谓享乐。既然生来就有这样的修为,或许发挥仙草的价值就是我诞生的意义。”
他说话时仍是陈诉事实的语气,顾余生却看到了师父眼中的黯然,那些笼罩在释英身上的迷雾终于散了,他头一次清晰认识到自己该为师父做什么,抬头时已是一脸坚定,
“师父,你可以把培养我视作活着的乐趣。你说过的,我会成为天下第一的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