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英返回时,牧海灯与顾余生已联手将死去的鲲检查了一遍,见他归来,牧海灯立刻道出所得结果:“师叔,我们已经检查过皇太子的尸身,背部和腹部都有擦伤,虽多处受创却不严重,应当是死后沉入海底时碰撞礁石所致。”
他经手的尸体虽多,对鱼却没有多少了解,想了想,又有些迟疑道:“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我不太确定鲲的死亡时间要如何判断,若换做是人,这伤痕的新旧程度似有差距。”
鲲的表皮与寻常鱼类大不相同,触摸起来就如同岩石般坚硬,血液凝结规律更是无人知晓,牧海灯虽是剑阁一等一的验尸高手,也无法肯定这番预测是否准确。释英闻言只问:“你认为有问题的伤痕在哪处?”
“就是顾师弟站的那处,他好像也发现了问题。”
鲲的身躯当真庞大,顾余生面前的伤口将近七尺,对这尸身而言却只是宛如砂砾的存在。此处远观还不觉有什么,一靠近释英才发现这些伤痕有深有浅,宛如沟壑般布于鲲的皮肤之上,有几处的颜色较其它伤痕略深,瞧着的确不同寻常。
顾余生见师父安全归来,一直握紧拾花剑的手终于放下,此时只皱眉道出自己疑问:“师父,皇太子恢复原形后应当是腹部向下的姿势,然后才将所在岛屿压入了海底,即便沉没过程中碰撞礁石,又怎会腹背皆有伤痕?”
的确,以鲲的体型,再大的海浪也不可能让他翻过身,要造成这样的伤痕,除非是他自己在礁石之间翻滚。若是如此,妖族守卫怎会没听见半点动静?
释英对此也是颇为疑惑,蹲下细看伤处,忽的被数丛线团般的珊瑚虫遮住视线,不由问:“这是怎么回事?”
妖的躯体是修士炼制法器难得的材料,鲲鹏身躯更是每一处都蕴含九霄清气,晓梦一直都在盯着这两人,生怕他们趁机摸走皇太子尸身零件,闻言便解释道:“鲲死后的第三天尸骨就会石化,躯体也会渐渐长出珊瑚,皇太子死亡已有五日,自然要开始转化海岛了。”
也就是说,若不及时检验,这副尸身便会完全化成海岛,一切线索都将被掩盖。
意识到时间迫切,释英果断道:“把它们拔掉。”
顾余生自然也发现了这些珊瑚虫的存在,之所以没有动手,只因晓梦一直阻拦,果然此时她也怒道:“住手!太子圣体贵重,你们不可动他分毫!”
妖族不信修士也在释英意料之中,闻言只平淡道出事实,“太子决明为了保护洛兮连自己眼珠都挖了,只要能救他心爱之人,莫说几株珊瑚,就算被解剖,他也愿意。”
晓梦既是妖族将领,自然知道避水珠是何来历。幽水谷距离她的溢香岛不远,那夜也是她最先发现太子尸身。当她赶到时,巨大的鲲已在海底气绝身亡,可鱼鳍仍将那人死死捂着,没让一块碎石惊醒沉睡的江蓠。
自四年前开始,太子便一直被那个人拒之门外。他虽是被妖皇宠爱长大的单纯性子,却也不是真的傻。当发现和自己在一起江蓠很难受之后,便没再强行登岛,只是以原形徘徊于附近海域,时不时发出哀伤叫声,告诉那人自己在等他。
鲲在世上甚少遇到同类,因此,它们的叫声悠远绵长,就像是海浪为之传唱的亘古歌谣,若无人回应,便只有横跨整个海域的孤独。
这四年里,每当晓梦抱着释英给的忘情水准备黯然神伤时,刚酝酿起的相思之情就被悠悠叫声打断。待她成功让半夜乱叫的皇太子闭嘴,原本的情绪却是早已忘怀,哪还有伤情的兴致。于是,她只能忿忿地就寝,暗自决定明天再酝酿情绪大哭一场。
只可惜,皇太子孤枕难眠,每夜都准时蹲守在太子妃门前,她这场大哭终究是没酝酿成。后来,同为天涯沦落人的一蝶一鱼也养成了默契,每当皇太子开始叫,晓梦就自发带着忘情水来到岸边,然后大家一起望着月亮黯然神伤。然而,纵使再怎么神伤,那瓶忘情水,还是谁也没有喝。
再过一年,晓梦发现忘情水又不能喝,抱着也没用,就随手将其一扔,换做了自己酿的群芳酒。果然,自从有酒共饮,太子嚎得极为润喉,她神伤起来也颇得气氛,甚至还想联手写一出感人肺腑的戏本子,就在明年妖皇诞辰演上一演。
最后一次见到皇太子的那一夜,晓梦仍是喝着酒抱怨那朵无情之花,而鲲则是有一下没一下喷出水柱,只困惑道:“为什么洛兮还是不理我,他以前不会气这么久的?”
“你算好的了,我找了那么多年只看上了一朵花,结果他送我的第一件礼物就是忘情水!”
这件事晓梦每日都要提起,只是不知为何,这几年就寻不回当初的伤心情绪了,就连愤怒其实也就那样,抱怨几句之后便能安然入睡,起床后还有心情再去物色新的花。她想,她可能也没那么喜欢释英,至少,和太子对太子妃的感情不一样。
仿佛是心灵感应般,决明张口就道:“我们不一样,你是单相思,我是两情相悦。”
晓梦不知道一只被关在门外的鲲哪来的自信声称两情相悦,但堂堂妖族将领单相思绝对是很没面子的事,所以她立刻怒道:“你再戳我痛处,我就把忘情水送给太子妃!”
“别,我错了!你可千万别给,他现在和我生气,一定会喝的!”这个威胁历来对皇太子极为有效,果然他立刻就着急地拍起了海岸,凭的让整个溢香岛震了一震。
晓梦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