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之羽深深向他凝注,胸中早因他的话语掀起波涛阵阵。数年的耻辱和颓败,难道真要放任于今朝彻底覆亡?但那东西……那东西的力量真是他们所能抗衡的么……
眼前这个人,是他们唯一能抓住的希望,可他的目的应该不仅止于为云羽挽回局势。
他究竟该怎么做?
风涟轻轻从门边移开步子,沉思一会儿,终于还是转身离开。
她花了十年时间专注渗透帝城族朝,掌握对帝国大概的势况,继位之后更将心思悉数用在四大皇族内部的联合与谋对上。从头至尾,她对边城都鲜少有了解和关注,尤是对云羽这片默默无闻的城地所知甚少。如今想来,其中隐秘似乎诸多。
冰蓝色的殿堂里依然空荡荡一片,风涟踏过中心,却隐觉不对。
脚底的雾水忽然齐向一个方向卷聚而去,密密重重的水帘逐渐停止了飘动,雾聚之处,中心似有什么在缓缓凝浮,一层层迷蒙融化着向四方散开,露出一座冰蓝色的莲床……
风涟闪出惊异的瞳心映着床上盘膝而坐的纤细身影。女子的身体被裹在一层厚厚的白羽大衣中,不露分寸皮肤,衬得那本就削瘦的脸庞更显瘦小清枯。
她安静地坐在莲花中央,凝望着她。
“方才施展镜心术的人就是你?”溟之焰看着她,虚淡的目光波荡得厉害。
风涟压下心绪,点了点头:“公主殿下果然厉害。”
溟之焰深深盯住她的眼睛,手颤抖着抚上心口之处,眸中放着难以言说的光亮,她开口,声音里一丝轻颤连自己也未发觉:“你是什么人?”
风涟道:“帝城中人。”
溟之焰又问:“可是宇文氏皇族的亲信?”
风涟沉默片刻:“不错。”
溟之焰紧张的神色终于一松,苍白的眉目露出安然的笑意。
却还未等再说,她身子猛然颤抖了起来,蓦地呕出一滩黑血,地面玉冰灼烧开裂,腐蚀了一片。风涟心中一惊,飞快上前搀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溟之焰却猛地推开她,一手死捂着嘴唇剧烈呛咳。
雪白的眉宇之间,渗透出了斑斑点点深浓的血紫,她身子癫狂一般地抖颤起来,唇齿间极轻地□□,脸色十分可怖惊人。
风涟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狠狠蹙起了眉头。
好一会儿,她终于稳定了下来,一手却死死抓上风涟的腕子,一手伸进胸口厚衣,艰难地抽取出一封薄笺:“姑娘……请姑娘将这封书信带回帝城……交予公主陛下……”
风涟接过,攥在信笺上的手指微有些发抖。却不等她多问,溟之焰把她往外猛地一推,似用尽了毕生气力,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原音:“快走、走……”
大殿地面突然发起一阵震动,风涟不及思虑,再向她已经瘦得凸出骨头的脸望去一眼,抓紧手中信笺,飞快奔出了大殿。
震动渐平,她飞踏的脚步一顿。身边过于宁静,让她几乎以为是幻觉,唯独心口涌动的一股热流不断提醒着她。
殿外又下起了雪,稀稀疏疏缀上脸颊,冰凉凉一片。
门前,那两人还昏昏地睡在殿柱边,风涟知他们不久就能醒来,也不去多管,狂跳的心脏努力平静下来。
她抬起手,发现单薄的信纸几乎已被捏得变了形,赶忙铺展摊平来。
心中一时五味杂陈,风涟深深吸一口气,胸口拔凉,半晌,举步往回走去。
紧闭的殿门之后响起了匆乱慌忙的脚步声。
风涟一颤,停了下来。
良久,良久,风雪沙沙的呼啸愈来愈重,殿里骤然传出一声悲凄低哑的长喝:“姐姐——”
雪若绒羽,纷纷扬扬落了满天满地,城池的轮廓依稀愈发模糊了,放眼之处,只有无边无际一色的白。
云羽……你莫非真的就这样沉亡在这片茫茫冰雪中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