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四天,他饿的头脑发昏。再加上,石像内空气稀薄,唯有瞳孔处可飘些新鲜空气进来,如此这般,若是一个人还能勉强支撑,可若是两个人,便好似末路之难。
等到第四天深夜的时候,他几度昏迷。
母亲没办法,便趁着天黑,偷偷溜出去给他找吃的。
那天,恰恰是他的生辰。
如果知道她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他宁愿饿死,也不会让她去的。
母亲被抓住了。
她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溜去御膳房给他煮了一碗长寿面。
可惜,他没有吃到。
第五日,一大早。
母亲便被五花大绑带到了校场。
母亲发丝凌乱、衣衫褴褛。那张绝美的脸上布满青痕,唇角隐隐泛着血迹。她似乎遭遇了非人的虐待。她慢慢走着,步伐沉重,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可偏偏,那神情不卑不亢。像是英勇无畏的勇士,慷慨赴死。
她一步一步朝着校场走来,沉重的脚镣发出痛苦的“悲鸣”。似在惋惜。
她朝着石像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眼,似乎在告别。
而他,在那一刻差点冲出去,将那些伤害母亲的人通通杀光,可这些想法都制止在母亲哀求的眼神里。
就是那一个眼神,他选择活着,苟且偷生。
后来,那一天成为了他人生最灰暗的一天。
他亲眼看着母亲被那些宫人按坐在木驴上,木驴上竖着一根半个手臂大小的倒刺插进母亲的身体,瞬间,鲜血淋漓。宫人们拉动开关,那木驴便犹如活物般,动了起来。
江景止不晓得母亲究竟有多疼,她甚至连叫都没有叫一声。可她一张脸白的像鬼,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密密麻麻的渗出来,身下血流如注。
她一定很痛。
因为,他看到她拼命咬着自己的舌头。口中,亦是鲜血横流。
他在石像里无声的哭。
他的母亲,这世上唯一爱他的人,正在一点点离开他。
母亲被放下来时,浑身上下都是血迹。
他看不清她的本来面目。
他听见宫人们戏称她为“木驴娘娘”。他虽不懂是什么意思,也能从他们的话中辨别一二。
这,不是什么好听话。
母亲没死,却也去了半条命。
可那些人红了眼,他们认为母亲是叛徒,害得他们家破人亡,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其中,尤以皇后为最。
他晓得皇后对母亲的恨,毕竟,若非是母亲,她才是皇帝的糟糠,才是皇帝最应该重视的那一个。
可偏偏,这份尊荣被母亲抢走了。如何能不恨?
尤其现在,国将灭。
既然都是死,总得泄了心头之恨。
母亲的头、刖、手、眼珠、耳朵被割了下来。
那天,血流成河。
几乎淹没了整个校场。
他听他们说,他们将母亲的身体扔去乱葬岗喂了野狼。那些野狼有多凶狠,撕扯她的皮肉,将她啃咬的面目全非。
夜里。他再也忍不住从石像里爬出来。
想要去乱葬岗找她,虽然知道找到的机会渺茫,却还是想要去试一试的。
谁知,才从石像里出来便被擒住了。
后来,他才晓得,原来这都是皇后的计谋,她笃定他还在皇宫,便玩了这一招欲擒故纵。
他被关进了皇后寝宫旁边的偏殿,那里曾是打入冷宫的妃子住过的地方,据说,那妃子得痨病死了,之后,那里便没人住了。
到底是宫殿,虽说是冷宫破旧了些,但却比天牢华丽多了。可他的日子却不好过。
在偏殿里,他待了半月有余。
那半月,他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皮开肉绽,十指皆断。他以为他会死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冷宫里。
直到,苍梧军队直逼王城的那一日。
宫中人人自危,再无暇顾及他。收拾行囊慌忙逃窜。
他被扔在荒凉的玄股皇宫。
拼着最后一口气,他从床上爬起来。
换上宫人的衣服跟着慌忙逃窜的众人一道出了玄股皇宫。
去了乱葬岗。
那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散发着阵阵恶臭。
数以万计的尸体挨肩叠背,无不昭示着乱世人如草芥。
他一具一具的找,不分昼夜。想要从中找到母亲,哪怕是残缺不全的身体也好。他想为她立一个衣冠冢,至少有一方安息之地。而不是在这荒凉的乱葬岗,连死都死的这般有失体面。
可母亲好像凭空消失了般,任由他将乱葬岗翻了个底朝天,却连一片毛发也无。
也许,真如他们所说,她被丢去喂了野狼。成了野狼果腹的食物。
他是见过的,这乱葬岗上野狼凶狠无比。
他也曾差点成为它口中的食物。后来,他将它杀了,它便成了他赖以生存的食物。
他也曾吃过死尸的肉,为了不被活活饿死。
他在乱葬岗待了整整五天。
伤势复发了。
第六天,天空飘起了雪花,朵朵洁白的雪白不染纤尘,很快,便将腐烂发臭的尸体掩埋,雪花浸入猩红,蜿蜒曲折,那片“红雪”仿佛闪着生命的光,永远的留在那个尸横遍野的地方。
那天,他在皑皑白雪里瑟瑟发抖。
他以为他逃不过了。直到,他遇到了一个人。
他救了他。
他说他叫尹少卿。
是苍梧人,是个剑客。
彼时,他十三岁,随父游历来到了玄股国。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