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毅已经在山上猫了一天了,等到阿丑终于出门的时候,他才匆匆地扛着四个大包袱翻墙进了小院来。
“谁”钟明巍向来耳力过人,再加上这山上素来就只有他和阿丑两人,所以猛一听到这陌生的脚步声,钟明巍蓦地就警惕了起来,他随手捡起地上的火叉,然后腰还没直起来,就听到“知啦”一声,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
“殿下”庞毅甫一见到钟明巍,眼眶蓦地就红了,从前那般玉面英姿高高在上的太子爷,这时候就瘫坐在脏兮兮的土炕上,炕头是一口冒着热气儿的大锅,房门口堆着一摞柴火,而他家千尊万贵的太子爷穿这件半不旧的石青外裳手里正握着根火叉子。
“庞毅,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南疆吗”钟明巍也是一怔,丢开了手里的火叉子,急急可可地问,“是太后让你来的”
“是,属下奉太后不之命,来宁古塔探望殿下,”庞毅忙得深吸了一口气,把眼泪给强忍下来,当下把身上背着的四个大包袱给放在地上,然后双膝跪地,对着钟明巍重重地叩了三个头,再抬头的时候,庞毅的眼睛红了,“殿下,属下来迟了,让您受委屈了”
“还什么殿下不殿下的我如今不过是个庶人罢了,”钟明巍讥诮地勾了勾唇,一边伸手拍了拍庞毅的肩膀道,“坐过来,和我好好儿聊聊。”
“是,”庞毅忙得起身,急忙忙地坐在炕上,伸手去握钟明巍的手,一边道,“属下在南疆就听说了殿下的身子受了重伤,此生都恐难恢复,没想到殿下却恢复的这么,一定是得苍天庇佑,属下真是又难过又欣慰。”
“什么恢复不恢复的到现在还下不了地,”钟明巍淡淡道,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腿,一边沉着脸地对庞毅道,“其他的地方也没什么,偏生这两条腿总是面条似的使不上劲儿,也不知是不是当时在宗人府里受刑的缘故。”
“宗人府的人竟敢对殿下用这样的大刑”庞毅又惊又怒,眼珠子都要给瞪出来了似的,“虽说宗人府有管教皇族的权力,但也多是幽禁说教而已,即便是真的动刑,也不过是敷衍了事罢了,他们却怎么敢真的对凤子龙孙下手”
“可见他们是得了万岁爷的圣谕。”钟明巍淡淡道。
“万岁爷怎么会”庞毅皱着眉道,他看着钟明巍淡淡的神色,有些欲言又止,后到底还是开了口,“属下知道万岁爷一直不喜殿下,可到底殿下是太后疼爱嫡长皇孙,而且当时还是除夕佳节,太后就在宫中,万岁爷即便真的要对殿下动刑,必定也不会惊着太后,所以属下以为,这怕不是万岁爷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另有其人也对,我这么个招人恨的活靶子,这些年来不知道招多少人恨了。”钟明巍缓声道,一边双手撑着身,爬到炕头,从灶台上摸来两个碗,揭开了锅盖,从大锅里舀了两碗茶来,递过一碗给庞毅过去。
庞毅看着钟明巍麻利的动作,又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个粗瓷大碗,一时间鼻头陡然一酸,他忙得端起那只粗瓷大碗,“咕嘟嘟”地把里头的茶水一饮而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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