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与他明说了玄武刺青一事,徐安反问道:
“殿下说先前挟持王妃的贼人也有相同刺青,可是何以为证”
“本王记得……”
徐安捻须沉思,他望着朱棣叹道:
“可惜,殿下,死无对证啊。”
他自然知道不用提醒朱棣此事是如何死无对证的,朱棣也心知肚明。
“那几人不可能清白,凤阳堂堂中都,却有人聚众为盗,徐大人身为知府,难道不问心有愧对那几人严刑拷打,多加审讯,不怕他们不说!”
朱棣早已义愤填膺,可与生俱来的端定自持令他看上去仍稳若泰山,口气不紧不慢却带着逼人的威严。
“殿下,这刑狱之事自有凤阳府衙决断,殿下贵为帝子,就莫要劳烦千金之躯了,府衙行事自有《大明律》可循,不是殿下不依律法便可滥用私刑的,况且屈打成招,何以为证”
徐安恭敬地拱手立在原地,神情不卑不亢,虽未明示,但口气之坚决已经令朱棣知道,自己注定碰壁。
朱棣听到“滥用私刑”四个字顿时无话,正欲动怒,可深究起来是自己意气用事杀了那几人,如今早已死无对证,他便压下了火气。
“殿下若要强行审讯,臣也无妨,不过是挂印去官而已,但中都非亲王藩国,殿下并无干政之权,您也是知道的。”
徐安眼中暗光流转,他虽在臣位,却没有因朱棣亲王身份屈从,依然冷峻如霜。
“好……好……徐知府尽管按律来办吧!”
朱棣没想到,徐安竟然是个傲然硬骨,还懂得拿朱元璋最忌讳的亲王干政来不动声色地震慑自己。
“只是这背后真要有什么牵扯,怕徐知府就不是挂印去官这么好过了,哼。”
他冷眼一睨撂下一句话,当即拂袖而去,想来自己毕竟初出茅庐,行事多凭意气,今日贸然去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的。
“将那两人放了吧。”
徐安泰然自若,待朱棣早已离去,暗地吩咐了手下的人,那两个贼人耀武扬威地离去,临别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多谢知府大人开路了。”
那壮汉二人眉开眼笑地一作揖,大步流星离去了,徐安不过点点头,立在那里捻须而笑。
……
傍晚时分,日暮西沉,只见徐妙心正与徐允恭坐在书案前临帖练字。
“这一勾要用腕力提笔,收笔要快,方能显出笔锋来。”
徐妙心在一旁指引着弟弟写出了一个“永”字,徐允恭毕竟年岁不大,书法初成形体,并不熟稔,徐妙心便站起握住他的手,带他一同写了几个字,不出一会儿功夫,徐允恭已经流利地写出一篇蝇头小楷的《兰亭集序》来。
“大公子的字可真好看,这用笔流畅,字形清隽,看着有娘娘的有几分风骨,了不起啊。”
小丫鬟莲生是个天生好学的,她能临一手好字,又长于鉴赏,跟着徐妙心久了,任是什么名家大作都能临摹出七分神似来,庶可以假乱真,有了这一技之长,连徐妙心都对其赞叹不已。
“莲生,看来你又长进了,你如此长于文字,今后别只伺候文墨了,在我身边做个司言,内府有什么文书印信,你都帮我掌着,记下了吗?”
徐妙心为莲生又安排了一门差事,莲生便喜笑颜开地躬身万福,遵从了王妃的吩咐。
“殿下回来了,你继续好生看着大公子练字。”
一阵飒沓如风的脚步声呼啸而来,徐妙心便听知是朱棣,走出殿外迎了上去。
……
天色暗沉,二人此刻已在寝殿内,徐妙心为他解开衣带,挪着迟重的步子将那件曳撒挂在一旁。
“你有身子,别忙了,让下人来。”
徐妙心惯于亲伺朱棣卧食衣行,哪怕有下人操持,自己也要亲自过问,她拿出巾帕为朱棣拭去汗水:
“哟,四郎怎么这副脸子”
朱棣那苇草般的睫毛一颤,面色的郁结终究瞒不过徐妙心,便将今日吃了闭门羹一事诉与了她:
“其实我刚才想了,这徐安如此这般,看似也没错,毕竟他身在官位,只是我看来,他总有遮遮掩掩、欲盖弥彰之嫌。”
徐妙心点点头,她还未出一语便与朱棣不谋而合,便好言劝慰道:
“殿下何必为此耿耿于怀,他为官自有为官的难处。难道纵容了你,他在六科言官与陛下那里就有好果子吃吗?”
徐妙心与朱棣躺下,帷幔笼罩的床榻内极为温馨,褥子内的热铜壶中氤氲着阵阵热气。
“今日他拒绝了你,得罪了你一人,若是你在父皇那里说道些什么,他恐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可若是依了你,难保不落个私交亲王的把柄,还真是进退两难啊。”
朱棣沉思片刻,觉得徐妙心不无道理,继续说道:
“所以他索性拒了我,哪怕我进恶言于父皇,他也是清者自清,呵呵。”
“没错,他或许正是知道殿下是个正直不阿的人,不会无端攻讦他呢。此事还是从长计议,静观其变的好,总有一日恶人会露出马脚的。”
徐妙心一番甜言蜜语令朱棣开怀不少,她困倦地揉揉双眼,朱棣也伸伸懒腰躺平了,今日一过便出了节假,只怕自己将更忙碌。
“对了,明日出了年节,我就要去演武场练兵了,允恭可与我同去,他是个可塑之才,假以时日,将来也是大明的股肱之臣。”
“少夸他,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