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招,全场寂静,顾雁飞抬手吹了吹匕首上的飞灰,眸光里闪着寒意,眸光扫过之处皆是瑟瑟发抖的身影:“我在和阿冼说话,什么时候轮的上你们插手了,还是说一个个都想要送上来,让我砍你一个臂膀?”
也就是这一片寂静里,顾雁飞听到旁边的那个小院里传来脚步声,很沉,又很轻。听起来似乎是个小女孩,身体不怎么好,每走一步都要停顿一下,脚步沉沉的,似乎没有力气将脚抬起来,顾雁飞回头,看到那个屋里一直躺在榻上的小女孩扶着墙走到了小院门口。
她大约也不到十岁,体量高挑,眉清目秀,可惜面黄肌肉,眼珠子都有些混沌,唇瓣是病弱的苍白,她抬头看了看大家,又低头轻轻咳了一阵,自始至终就保持在院门口的位置没有靠近,她看了一眼顾雁飞,缓缓的跪下来,双手举过头顶,朝着顾雁飞一拜。
她的声音微弱,却又清晰:“阿冼是为了治我的病才去偷的东西,他以前没有偷过东西,他一直是个有骨气知廉耻的人,这一次若不是被我的病逼到这个份上……他也不会出去偷,这位姐姐,求您饶他一命罢,您若是真的想要砍谁的臂膀,就将我的砍了去,左右我也活不长了。可您千万要放过阿冼,我们一路逃荒到此已是赔进去半条命,若是阿冼没了手,就是连剩下的半条,都没有了。”
小姑娘虽然病弱,但说话的时候却很懂礼数,说话时也有条理,显然是曾经受过好的教养的。顾雁飞将小姑娘话里寥寥的那些信息和之前听到的信息串联起来,便也串联出一个故事来。
他们是灾民,从夏州一路逃难至此,小姑娘在中途染了天花。
可是紧接着,疑问也随之而来。灾民?什么灾所导致了这么多的灾民?若是当真是什么大的灾祸,那为什么朝廷却连风声都没有?为什么要逃难?夏州的郡守就这么无作为,任由这几十口人老弱病残千里迢迢从夏州逃难到这邺城来?
虽然脑子里有千万个疑问在不停的闪烁,可是当顾雁飞垂眸看着伏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只轻声道:“你起来罢,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小姑娘伏在地上的身子一震,随即又埋着头道了一声谢,才缓缓的扶着墙爬了起来,她一双眸子看向顾雁飞,在看到顾雁飞手中捉着的阿冼的时候似乎也有一道光芒闪过,她靠在墙边,温言软语的劝告道:“阿冼,快跟姐姐道歉赔个不是,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你确实做错了……”
可这个时候,被顾雁飞捉住都一声没有吭的阿冼,却突然带着哭腔开口了,他抬头直直看向少女,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是,我做错了,可是我不做错你的病怎么办?你的病拖得起吗?你再不治病就要死了阿悄!你别做好人了行不行?!”
“阿冼……我这病,没有什么拖得起拖不起的,这是天花,我总会死的。与其让你脏了手换来几天的苟延残喘,我还不如干干净净的死了算了。”听到阿冼的话,被唤做“阿悄”的少女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她显然是想掩盖她的黯然神伤,却也只能用指尖揉了揉眼睛,语调仍旧平和又安然,每一声劝告都稚嫩,却也让人听着,心如刀割。
“这不是天花!这只是普通的病而已!阿悄,你不会死的,这怎么会是天花呢?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都没有染上病,这怎么会是天花呢?”阿冼的泪水还是掉了下来,他一遍遍的重复着不敢置信的事实,一边掉泪一边试图笑出来,看着阿悄勉强的笑容慌张的解释,“你不要听他们胡说,你会好的,很快就会好的,我想办法给你买药,你放心!”
阿悄抿了抿唇角,似乎是笑了一下,可是低头的那一瞬间还是有泪水砸下来,将少年那慌张又可笑的表情砸为一声沉默的叹息。
顾雁飞听着听着,黑布底下的笑容逐渐隐去,她想了想,松开了一直扣着的阿冼的手腕,把人往前一推,转了转自己的胳膊,目光逐渐认真起来:“我可以放过你,甚至还可以出钱让你治病,但是我有个要求,阿冼,你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