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愿追随新帝,以护我大楚山河。”
楚翎的话一落地,四座皆惊。谁都能看得出来,刚刚老皇帝的意思,是想要在他和原本应该名正言顺的楚翡中间挑上一个,无论如何他们两个都是嫡子,而非要说立长,若不是因为大皇子早夭,楚翡也不可能凑得上这个“长”,楚翎身上有功,说起来半斤八两的事罢了。
可是楚翎这样的表现,显然是在表明态度了。他不愿意做这个皇帝,或者说并不想做这个皇帝,他宁愿朝着自己并不如何熟悉的亲生哥哥低头做个臣子闲王,也不为这整个大楚的江山与财富所心动,他俯下身额头触地干脆利落,已经将自己放在了臣子的地位上。
相比于旁边的各位,心中最不敢置信的,莫过于楚翡。就算他是这么多年的太子,他知道这大楚江山总会是他的,干刚听到父亲那样的语调的时候都不免觉得两分心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原本以为已经攥紧在手中的东西忽然滑出去,对于他来说都会觉得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悸。
而楚翎呢?他就当真能够这样豁达洒脱,说不要就是不要,说放手就是放手。干脆利落的可乐那个头就已经代表他的态度,这件事不可能反悔,难道他都无比重视珍视的东西……在楚翎的眼中,竟然如此微不足道?
一时之间,他的目光看着自己面前的伏跪着身体的楚翎,竟然一时失语,陷入到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而楚翎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起身。
“太子殿下,请接旨罢。”老皇帝的一声轻咳打破了这样的沉默,那老奴像是骤然反映了过来,他拿着手中的圣旨,直接转到了楚翡的面前,轻轻一颔首,声音带着一些令众人所熟悉的,属于太监的尖利。
听到这句话,刚刚一直保持着伏跪动作的楚翎才欢欢的直起身体来,脸上的表情不带一点儿不悦,仍旧是自带的一种流风回雪的风姿和傲骨,仿佛于他而言刚刚的下跪叩首不过是一个再普通而言的事。他明白老奴是什么意思,故而立刻起身,从楚翡的身边离开,让出一大片地方来。
楚翡似乎是这个时候,才从一种巨大的茫然和似乎隔了一层纱一样的惊喜之中回过神来,他原本就是跪着的,这个时候更是不需要他做出任何除了叩首意外的反应的,可是在这个时候,他茫然之中转过了头,似乎是下意识的看向了顾雁飞所在的那个方向。
在二人的结盟的过程之中,顾雁飞一直都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一个,她似乎能够算计到所有事的发展,也一直在二人的计划之中推波助澜,帮他规避了一些伤害,甚至在江州以身犯险去营救他,在天下即将倾覆的时候,也是她以一区区女子之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完成了保护当今皇帝的壮举。
她曾经说:“这个天下原本就该是您的。”可是在这一刻,楚翡的两分怔愣之中,他比任何时候都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好这个天下的下一任主人,他还有太多事要学又有太多无能为力,他下意识去看顾雁飞,只想要顾雁飞给他一个肯定。
而他注定是要失望的了,面对着楚翡看过来的,隐隐约约似乎带着一些期待的目光,顾雁飞缓缓地垂下眼帘来,那一段时间过去,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她一时之间连神志都有两分模糊,半坐在地上,身上披着顾霁风的外袍,舌下压着一块顾大将军带在身上的药,全然无法顾及正在发生的这件事。
即使这关乎着皇位的归属,对于顾雁飞,甚至是顾将军和顾霁风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事。顾氏向来不拥护任何皇子,从初代为将开始,他们所忠诚的便只有下一代名正言顺的皇帝,只要是明君。
这原本应当是一件无比重要的,受天下众人关注的,燕王就算是拼上遗臭千古都要抢来的位置,现在在大殿之中谨慎的这些人,却并没有多少人在乎。仿佛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并不是在进行一个王位的更迭。
楚翡收回目光,心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响起一声苦笑。他摈弃自己心中所有的杂念,正了正身体,不仅仅是对着那个拿着圣旨的老奴,更是对着老奴身后的苟延残喘的老皇帝,坚定又虔诚的叩首下去:“楚翡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即位十又余九年矣,海清河晏,天下太平。民有所安,万邦咸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皇太子楚翡,皇后方氏所出,乃长子嫡孙,人品贵重,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尖细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着,甚至仿佛要在这阴沉沉的天色之上撕出一个口子一般。而最终话音落定,也就代表着下一个皇帝的人选也自此落定,老奴缓缓地收好自己手中的圣旨,那张一直冷着的脸上也终于缓缓地露出一个带着笑意的,似乎是在怀念什么的表情。
“儿臣,接旨!”
楚翡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喜悦的情绪,身上的气势却似乎在那一瞬间有所改变。他或许仍旧有些懦弱,有些多疑,但是好在心中自有良知规矩尺度,不会轻易受贼人蛊惑,他会是一个合适的皇帝,会是个明君。
老奴一边将自己手中的圣旨交给跪在地上的楚翡,一边略带感慨的笑了一声,似乎也没有那么看上去阴森森的了:“这或许就是奴才这辈子最后一次传旨了,太子殿下……不,新皇,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