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皎洁却有些冷的月光打在来人身上,将那一身紫色的华贵长袍上,也在他的身体边缘投射出一片银色的柔和光芒,顾雁飞看见令羽的时候只是轻轻抿了抿唇角,在看到令羽身后的那一辆马车的时候却忍不住轻轻皱起了眉头——为了一路上行路方便,顾雁飞从来没想过要坐马车,在她看来鲜衣怒马才是最快捷也最实在的方法,却没想到缺少沟通导致了这样的情景。
顾雁飞唇角带着一点儿礼貌的笑意,开口的时候却一点儿都不客气,眉尾轻挑,语调里有一些不可置信意味的嘲讽:“令公子不会是想……坐着马车去夏州罢?”
“有什么问题吗?难道太子和誉王不是坐着马车去夏州?”令羽似乎是没有听出顾雁飞声音里的嘲讽意思,他轻轻勾了勾唇角,在这样的暗夜里他唇角眼角的邪肆却更让人觉出一种迷惑性的危险,他轻轻扬了扬下颚,目光透过顾雁飞最终落在她身后的三个人和四匹马上,“虽然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但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雁飞不客气的顶回去,顾雁飞因为事情超脱了自己的控制而似乎微微有些烦躁,她轻轻抿着唇角:“令公子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吗?自己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的时候,这样的话一般都不当讲。既然不当讲,那为什么要讲?”
令羽被顾雁飞这样一梗,目光里似乎露出了两分惊诧神色,随即又沉下去,在那些惊诧里似乎很快的闪过了一丝怀念,最终在顾雁飞的注视之下又逐渐浅淡下去,顾雁飞再看过去,仿佛刚刚她看到的那些情绪变化全部都是一场梦境,令羽轻轻挑了挑眉:“虽然是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但是嘴长在令某自己身上,令某当然是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难道顾小姐还能把令某嘴堵起来不成?”
“……令公子尽管去说。”顾雁飞看着令羽不讲道理的样子,只浅浅勾了勾唇角,假装自己没有听到他刚刚说的那句话。
令羽勾了勾唇角,微微上扬的桃花眼让人觉得有一股莫名的邪气,他本来站在顾雁飞前面,却忽的俯身凑进顾雁飞,顾雁飞下意识屏息凝神,自己心中却没有升起一点儿防护机制,她甚至没有向后退一步,只轻轻眨了眨眼睛。
“令某想说,这一路山匪横行,多处都有暗杠暗哨,也少有休憩地方,顾小姐若是骑马来去,怕是要招惹不少麻烦。”令羽声调带着笑意,眉眼间却透露出一点儿认真神情,带着那始终挥之不去的邪肆意味,那一种侵略性的炫目,如若站在顾雁飞位置的当真是个十几岁的女子,怕是要目眩神迷。
只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顾雁飞很快就回过神来,她的目光上下扫视一瞬,刚刚凑过来靠得极近的令羽已经施施然的直起身来,他双手背在身后,脊背挺得笔直,身姿颀长,又是一副翩翩君子模样。
顾雁飞轻轻挑了挑眉,她总觉得奇怪,无论是刚刚的表现还是动作,令羽如何都不像是要说这么一句话的样子。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顾雁飞虽然以前几乎没有在江州出现过,但是自从嫁给誉王之后还是多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做事也肆意了一些,免不得遭了别人的恨。这一路路途遥远,若是刚好被人认了出来,被有心人利用了去,虽然顾雁飞早就有所安排,不说别的,光是江州的将军府都很难有交代。
可是……顾雁飞的目光上下在令羽身上再扫一遍,她还是觉得不对,令羽如何都不像是会说出刚刚这一番话的人,顾雁飞和令羽“交锋”的这么多次里,都从来没有听过他这么正常的分析情况。
“怎么了?令某好心提醒,顾小姐却这样看令某?”令羽看着顾雁飞一张漠然脸上底下露出的一点儿惊疑不定,轻轻挑了挑眉梢,这样问道。
顾雁飞抿唇一笑,垂眸避过令羽扫视过来的目光,低声念叨一句:“我只是想,这句话实在是不像令公子的说话方式,令公子刚刚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一句话罢?”
“这都被你猜对了。”令羽轻轻挑了挑眉梢,那些表面上强装出来惊讶是顾雁飞一眼可以看破的浅薄,顾雁飞略带不屑的轻轻瞥了瞥唇角,却又听到令羽刻意压低的声音,他悄悄对顾雁飞说道,“那顾小姐想不想知道,我刚刚到底想说什么?”
这或许就是一种交谈的方法了,顾雁飞原本一点儿都不好奇令羽想要说些什么,反正不可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可是听过刚刚那一句正经的,欲扬先抑之后倒忍不住让顾雁飞微微竖起了耳朵,虽然脸上仍旧是一排漠然,心里却忍不住微微在意起来。
令羽唇角的笑容加深:“令某想说——这一路算不上平坦,顾小姐若是骑马从马上摔下来了,还耽搁我们的路程,还是算了罢。”
“你说什么?”顾雁飞一愣,随即觉得又是荒唐又是好笑,她生来便是顾家的女儿,学的是顾家的内功心法,修的是自己创造出的梨花枪法,马上向来都是她的天下,十五岁之后在马上甚至连顾霁风都没办法近她的身,令羽说的这些话真是笑话!
令羽看着顾雁飞不敢置信又带着一些好笑的面孔,只是微微的雾,无奈似的耸了耸肩膀,转过身朝着停在他自己身后的马车走过去,只轻轻留下一句带着笑意的叹息:“顾小姐七岁那一年从马上摔下来,几乎摔瘸了腿,在床上躺了将近半年才能下床,这马啊,以后还是少骑为妙。”
顾雁飞这一次是真的愣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