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符落璃已在桌边端坐下来,如玉如珠的妙目看着扶摇子,叹息道:“道长可曾料到,您也有失算的一天?”
扶摇子展颜道:“哦?”
赵元朗在旁边搔了搔头:“你一个千金大小姐,认识的人还真不少……”
柴荣好整以暇地看着落璃,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落璃大大方方道:“您说我是皇后命,可我非但没嫁出去,还差点成了寡妇。”
扶摇子拈须道:“贫道再看一次,还是会这样说。”
赵元朗嬉笑道:“其实也没错啊,李守贞是要当皇帝的,只不过功亏一篑,遇到了我们将……我们公子而已。”
柴荣道:“这是道长何时的预言?”
符落璃:“就是三年前啊,李家请道长听音辨命,道长只听我说了一句话,就下了断言。”说罢,一丝戏谑的笑,浮在脸上。
柴荣转向扶摇子,微笑道:“如此说来,李守贞谋反,也许是过于听信道长所致。”
扶摇子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
赵元朗道:“可又为什么李崇训三年都未曾娶你过门呢?”
符落璃讷讷顿住,到底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只含混道:“当时我未曾及笄,后来……后来……总之还真的要感谢道长未卜先知了。”
赵元朗看向柴荣:“你听懂了?”
柴荣:“这有何不懂?”
赵元朗:“怎么讲?”
柴荣:“想必道长预知了义妹所托非人,想了什么法子,不让他们成婚。”
扶摇子正色道:“我只是告诉李守贞,三年不能圆房,否则大凶。”
-2-
落璃平日里也不是个拘泥于小节的姑娘,可这样的事,当着两个男子的面被戳穿,尤其对上柴荣那似笑非笑的眼睛,终归令她大窘。
柴荣嘴角微翘,岔开话题道:“元朗,方才寻道长的途中,可有人盯梢?”
赵元朗道:“早上,我虽先你俩一步出去,却躲在暗处,想看看那几个尾巴,究竟搞什么鬼。结果,我就看到那两个叫花子和编竹篓的,一路尾随你们去了‘回春堂’。之后,我略施小计,把两个叫花子骗到背阴处。”
柴荣道:“结果不是侉依族?”
赵元朗道:“我特意说了一声‘巫医圣女托我带个话’,结果,他们很是茫然。再行逼问,两个人就咬毒自尽了。”
落璃道:“又是毒,总觉得太过巧合。”
想起柴荣的毒,她忙看向扶摇子:“绛州城已经传遍,都说道长的医术,比之‘回春堂’,还要高明许多。道长快为兄长看看,究竟如何。”
扶摇子微笑道:“你也知我只是个游方道士,传言不必当真。”说罢,还是搭上了柴荣的手腕。
他凝神诊脉,半晌才道:“公子平日里喜食苦味的茶饮或菜肴吗?”
柴荣道:“不曾有过。”
扶摇子:“那连续服过苦味的汤药或丸药吗?”
柴荣:“未曾。”
扶摇子面色一肃道:“番木鳖味苦,如若入口都觉不出,那这日积月累的毒性,又是从何而来呢?”
柴荣淡声道:“我一无所察。”
扶摇子又道:“侉依族巫医的毒,应该无碍了,只是侉依族近日内乱,公子可知缘由?”
柴荣:“侉依族擅长冶铁和炼制桐油。我只是担心,他们大举入中原,怕是和军|中有牵连。”
扶摇子赞许道:“公子果然睿智无双。”
柴荣凝目望着扶摇子道:“如若是这样,那我也许还有险路要走。”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道了一声“不好。”
对赵元朗道:“去‘回春堂’,谢老有危险。”
本想让落璃留在客栈,到底不放心她一个人,便任由她跟着他们一起,奔向‘回春堂’。
-3-
四个人立在“回春堂”门前,门却是栓死的。
落璃道:“看来我们走了之后,谢老没有再行接诊。”
赵元朗拍了拍门:“有人吗?快开门!”
没有回音。
柴荣看了赵元朗一眼,两人默契地从院墙飞身而入,开门将落璃和扶摇子迎进门内,又将大门从内栓好。
整个“回春堂”寂静无声。
柴荣最差的预感是大门内一路躺满了尸首……可是,院中很干净,就像刚被洒扫一新,等待开门纳客一样。
他和赵元朗行走在先,落璃在中间,扶摇子殿后,穿过早上刚刚踏过的回廊、前院,等待他们的,还是可怕的安静。
赵元朗抽出盘龙棍,挡在柴荣身前。
柴荣并未随身携带佩剑,只是背负着双手,一张脸清冷寒沉。他的一颗心,已经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因为这个院子太干净了,干净到像是刻意抹掉血污和厮杀的痕迹一样。
落璃的呼吸急促,她望着院中一景一物,想到早上,这里还是人影幢幢,喧闹不休,呆板冷漠的少年一字一板地重复着“回春堂”的规矩。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宁愿此刻,仍置身呻吟、哀叫、唠叨、痛苦的人群中,而不是眼下这样,静得落针可闻,静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活气。
终于,他们走到了堂屋近前。
跨过高高的门槛,转过屏风,柴荣和符落璃先后松了一口气。
堂屋里整洁依旧,乌沉沉的书案上,书册和笔墨纸砚井然有序。更重要的是,太师椅上,谢霄背对着他们端坐着,褐色的织锦短袍仍是早上见过的那一件,手里的茶盏,还冒着热气。
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