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月明便问道:“父亲今儿还出门么?外头风雪虽停,地上却甚是难行,不好骑马的。”傅沐槐说道:“年底了,各处忙碌,也不能不去。既不能骑马,我坐轿子去罢。”陈杏娘也说道:“咱们买卖人家,便是这等辛苦。待来年开了春,那霓裳轩开起来,更要添一桩事哩。”却原来,傅沐槐虽本欲这月初五开张,却因傅月明病倒一事耽搁了,他见已是年底,索性便将开业推至了年后。
傅月明又问道:“父亲打算几时启程?”傅沐槐说道:“总也要等过了年,霓裳轩开起来,我才好出门。大约明年三月间罢,看着天好就出门了。”傅月明说道:“这半也好,天暖和起来,倒正好行路,只是又让父亲操劳了。”傅沐槐笑道:“在这世间讨生活,便是这般了。”
傅月明便趁势笑道:“女儿倒有个主意,昨儿同母亲说过的,不知母亲可曾告与父亲了?”陈杏娘听见,立时想起,说道:“老爷昨夜里回来的晚了,到家时也有酒了,吃了一盏醋烧葵汤就睡下了,故而我还不曾告与他。”说毕,便将傅月明昨日的言语向傅沐槐述说了一番。
傅月明又从旁说道:“父亲每每出门行商,短则十天半月,长了三五个月也是有的,好在如今世道康平,还不用担忧有贼人减径。然而路上日晒雨淋,说不得的辛苦! 女儿心里便想着,横竖现下咱们家里颇有些闲钱,不如在乡下置办一座庄园、一二百亩田地。每年不论年景好坏,总能打些粮食、菜蔬上来,再腾十几亩田地种些花树等香料作物,除却自家吃用,余下的还可拿到店铺里售卖。这般咱们家也不用再往别处买柴米,父亲也不必出外辛苦,守着自家门前便做了生意,如何呢?”
傅沐槐闻言,微微思忖了片刻,便说道:“你这主意倒是好,近几年我也有这个意思。然而只是想想便罢了,铺子里的生意总是不得闲,咱们家又不曾做过农事,田里的生计看着容易,里头的门道却也多的紧。我倒怕置办了田地,无人打理,却怎么好?”
傅月明说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雇上几户佃农收拾起来,打发家人按月下乡收租也就罢了。现在咱们家听用的招喜两口子,原就是佃户出身,因丢了田地才将身投来的,此事倒可托与他们。”
傅沐槐听过,想了一回,点头道:“这倒也好,就这样罢。”说毕,便叫丫头拿了衣裳来穿,就要往铺子里去。
傅月明又笑道:“既然主意已定,父亲便留神着人打听着,看谁家有地要卖,就在年里办了,还不误了明年的春种。”傅沐槐尚不及说话,陈杏娘笑道:“这事儿还没个影儿呢,你就这般上心了,我瞧着你也就是个操劳的命。”说笑了一阵,就打发了傅沐槐出门。
时日匆匆,转瞬便是年根,傅沐槐将一年账目料理清净,开发了掌柜伙计们的年钱,便将各处店铺关门歇业,归家预备过年。
至年三十这日,天还未亮,傅月明便即起身,梳妆打扮了,便随傅家夫妇往祠堂祭祖。因傅家人烟不盛,本家傅赖光也被发去了远处,族中再无旁人,故而便只这一家三口进了祠堂。待祭祖事毕,陈杏娘走至厨下,督率着众家人媳妇洗刷碗盘、烹调菜肴。傅沐槐便在书房,与一众家人小厮盘查购置年货的钱账。傅月明并无事情,便约了唐爱玉、唐春娇二人在楼里打双陆,消闲耍子。
待到晚间,就在堂上摆宴。傅家三口连着唐春娇、唐爱玉一道吃了顿团圆饭。夏荷、宝珠、桃红、绿柳、小玉几个丫头都打扮的花枝招展上来斟酒布菜,席上花团锦簇、筝排雁柱、炉安兽炭、鼎焚兰麝,一家子却也其乐融融。唐春娇不住讲些笑话,又满口不住的奉承傅家夫妇并傅月明,将这三人哄得满心欢喜。这一夜,一家子在堂中直坐至四更天上,方才各自散去。
翌日起来,便是初一,因昨夜睡得晚,这一家人今日也起的迟。才吃了早饭,便渐渐有人来投贴串门。又因傅家广有家财,且近来攀上了林府,这徽州城里的人略沾亲带故的,便都来走跳趋奉,只盼与之结交。从早至晚,人来客往,竟至络绎不绝。那傅沐槐在前堂上待客,更无片刻清闲,连待客的茶水也险些烧不及时。傅月明因看父亲如此忙碌,便毛遂自荐,走到书房里亲自执笔研墨写回帖。陈杏娘在上房里招呼女眷,那郑三娘子亦在其内。众太太娘子不见傅家大姑娘,不免询问一二。陈杏娘将实情告知,众妇人听了,无不纳罕。
郑三娘子便笑道:“我于去年四月间来贵府吃酒,席上见了这大姑娘一次,倒真是个好女子。论那人物品格,真是万里无一的。记得去年那席酒,就是这大姑娘亲身操持的,那菜色既新鲜,名目又吉利,我到如今还记着呢,只是没处弄去。小小年纪便这等能干,当真是难得了。到明日也不知是哪家有福,娶了去哩!”
陈杏娘听了这言语,很觉顺耳,正欲出言。座中有一个妇人,乃是城里开棺材铺的蒋四娘子,插口说道:“听闻大姑娘已有人家了?却不知是何人插定的?”说毕,又笑道:“傅员外并娘子好不看重大姑娘,去年一年里,多少人家踏破了门槛与大姑娘说亲,傅员外只是不答应。还记得上年六月间,我娘家的一个外甥也使了人来说,傅员外说什么姑娘还小,不急着许人,就没应下。不是我说嘴,我娘家虽不比高门大户,也就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