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了千年的淄水河畔,无辜的小兽再次探出头来,看着对岸那对气氛怪异的男女。
“你说的对,是我执念了……”唐赛儿看着远处荡漾的芦苇丛,缓缓说道:“执念害死人。我之前就是因为报仇的执念,才会被父亲利用。他对我说,只有统一了白莲教,有了强大的实力才能向皇帝,向你报仇。”
说到正题,唐赛儿恢复了冷静,却没有转头看向王贤的意思。她继续缓缓说道:“但父亲起事以后,我只看到百姓生灵涂炭,白莲教高层争权夺利根本没人考虑百姓的死活。而这,是林三哥,宁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避免的局面啊!”
“……”见唐赛儿终于想通了,王贤感觉如释重负,谁知心里却愈发堵得厉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我和你对林三哥的看法,是一样的。他是个真正的大英雄……”
“不错,其实林三哥赴死之前,已经跟我说的很清楚了,他是不想看到山东大乱,兄弟死难,才要牺牲自己,来避免这一切。而且我很清楚,三哥的武功之高,不在汉王之下,除非他自己求死,否则谁也杀不死他!”
唐赛儿说着,双手颜面,泪水从眼角滑下,声音中蕴含着无尽的自责道:“可是我不能接受啊!他为所有人着想,竟然独独不考虑我怎么办!我是那么喜欢他,他怎么能完全不把我放在心上?!”
唐赛儿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王贤想上前安慰她一下,但走了一步迟疑了一下又站住,只掏出绢帕递过去,轻声说道:“林三哥心中不会没有你,只是此事向来古难全,他也没有办法……”
唐赛儿一把拿过手绢,擦拭起脸上的泪痕,继续说道:“我接受不了自己的心上人,心里却没有我的事实。所以才执意认定是你杀害了他!所以才甘心情愿为父亲所利用,一心一意想向你和朝廷报仇。殊不知……”唐赛儿的声音低沉下去,哽咽道:“我自己的所作所为,让林三哥的死变得毫无意义!他拼上命也要极力避免的局面,却在我的手中成为现实、变本加厉!”
看到唐赛儿哭得伤心至极,娇躯如风中枯草摇摇欲坠,王贤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想要给她一点依靠,唐赛儿便顺势伏在他怀中,哭了个昏天黑地……
等到情绪平复下来,唐赛儿便双手支着王贤的胸膛,离开他的身边。微微红肿的双目似怨似恨的看着他,等他说些什么。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人都会走弯路,与其为过去的错误痛苦,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走好将来的路。”王贤被唐赛儿看的心慌意乱,只能轻咳一声,不疼不痒的说着没有营养的话。
唐赛儿神情一黯,低声说道:“可惜你也不是好人,我怕跟你合作,会错上加错……”
“不会的。”王贤摇摇头,却没有说什么让她放心的话,因为说得再多也没用,只能让她看自己的行动了。
“我听说青州已经被朝廷夺取?”唐赛儿定定看着王贤,幽幽道:“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计划好的?”
“这……”王贤心念电转,最终还是实话实说道:“虽然柳升攻打青州并非出自我的授意,但确实在我意料之中……”
“让我父亲的十万大军折损过半,是不是你计划好的?”唐赛儿追问道。
“汉王乃是绝世勇将,想要击败他,不可能不付出惨重代价。”王贤道:“这个结果,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既然都在你意料之中,为何还要将白莲教推到如今这般田地,你还说是为我们考虑?!”唐赛儿声音转冷道:“你叫我怎么能够相信你?!”
“因为我们谁都无法控制白莲教这头巨兽,只有将其陷入困境危局,才有可能迫使其按我们的意志做出选择。”王贤目光坦诚的看着唐赛儿。“真让白莲教大获全胜,独占山东,他们怎么可能跟朝廷讲和,就算你是真的佛母,也不可能办到的!”
“你说的我都知道……”唐赛儿定定看着王贤,目光愈发冰冷道:“可你这人实在太奸诈,如何让我相信,到最后不会把我们都出卖了,换取你自己的荣华富贵?!”
“我自己的荣华富贵?”王贤自嘲的笑笑,轻声说道:“过来之前,我已经杀了汉王……”
“什么?!”唐赛儿登时杏眼圆睁,难以置信的看着王贤:“你不是在说笑吧?”
“这种事,也可以拿来说笑吗?”王贤摸摸鼻子,苦笑道:“尽管我会推说,汉王是死于白莲教乱军之手,可这种话拿来骗骗老百姓还行,你认为朱棣会相信吗?就算他相信,便不会迁怒于我吗?”
“确实……”唐赛儿也知道,王贤绝不会扯这种谎。一颗心登时替他揪了起来,颤声道:“换做我是皇帝,绝对不会因为没有证据,就善罢甘休的。”说着,忍不住埋怨道:“你这又何必?”
“我这样做,不是为了取信于你。”王贤淡淡说道:“只是为了替兄弟们报仇。我说过,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总不能就这样放过汉王,看着他洋洋得意,逍遥法外吧?”
“你这样仇是报了,可以后如何了得?”唐赛儿眉头紧蹙问道,
“以后,当然就靠你了。”王贤飒然一笑,眉头霸气的扬起道:“虎老不咬人,只要你们不出问题,皇帝就是恨死我,他也发作不得!”
“这样啊……”看着自信的王贤,唐赛儿便觉着无比安心,之前心中的种种担忧,不知不觉间就化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