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便静立在床畔,看着朱棣赤着上身躺在那里,头上身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金针。金太医手持一段点燃的艾绒,艾绒冒着白烟,在距离皇帝胸口半寸处游走。朱棣依旧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赵王仔细盯着朱棣看了半晌,便神游开了。他想到一年多以前,皇上也是这般昏迷,自己刹那间的冲动。当时因为太过仓促,没有准备好,皇帝便醒了过来,让赵王一直引以为憾,这次机会似乎再次来临,他也不像上次那样毫无准备,而且这次的机会似乎比上次还要好!这次太子太孙可都不在京里啊!要不要当机立断,送自己老子归西?赵王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殿下,”郑和的声音把赵王惊醒过来,赵王猛然抬头,便看到郑和那张满是警惕的面孔。听郑和冷冷道:“殿下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先去休息……”
赵王猛然醒悟,自己方才的表情泄露了一些心思,肯定被郑和这条老狗看出什么端倪来了,有些心虚的咳嗽一声,赵王轻声道:“无妨,本王只是担心父皇的龙体,哎,三年两次昏倒……”
“皇上一定会平安无事的。”郑和淡淡说道:“殿下不必过分忧虑。”
“承公公吉言,本王也相信父皇肯定没事。”赵王看看左右,才发现不见了黄偐的影子,“黄公公呢?”
“黄公公暂时不在皇上身边伺候了。”郑和答了一句便闭上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他引荐的那个胡道士,炼的劳什子丹药,把皇上毒害成这样……”一旁的王贵妃却忍不住愤愤道。
“原来如此。”赵王点了点头,心中却泛起惊涛骇浪,郑和看样子会寸步不离皇帝身边,没了黄偐做内应,自己想悄无声息的动手,恐怕是没指望。赵王不禁暗恨黄偐,没事乱献什么殷勤,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野道士,这下连他自己也坑进去了。他坑进去不要紧,本王的大事也要大受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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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一阵心烦意乱,更加受不了郑和那审视的目光,便借口出恭从内殿出来。
一见赵王出来,外头急的团团转的众公卿赶忙围上来,七嘴八舌问道:“王爷,皇上怎样了?”“王爷,皇上不要紧吧?”
“皇上正在接受治疗,肯定平安无事。”赵王只得耐下性子,敷衍这些王公大臣。“咱们耐心等待,虔诚为皇上祈福便是。”
“是……”众王公点点头。蹇义忍不住唉声叹气道:“哎,皇上这是被活活气病的啊!”
在场众人都亲历了今日的早朝,这会儿也都知道那五道军报的内容,闻言全都默默点头。
“把皇上气成这样,也不见姓王的来请罪”又和王贤平素不对付的大臣,咬牙切齿道:“该杀!实在该杀!”
“确实是死罪……”众人纷纷附和,但也只是附和而已。皇上被气晕了都不敢把王贤怎么样,他们哪有胆量去发落王贤。“但皇上亲口说了,不许任何人再追究王贤的罪过,还封他为侯爵,我们现在派人去抓他,却和皇上的圣意相冲突啊!”
“也不能让他就这么逍遥法外!”赵王双目通红,咬牙切齿道:“不然本王愧为人子,诸位愧为人臣!”
“现在可以不动他,但也不是拿他没办法。”一直沉默的杨士奇突然开口道:“皇上的旨意里还有一条,赐他侯府一座。我们可以用这一条来逼他,让他搬出原先的住处,搬入我们给他准备的宅子,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监视起来,不让他踏出侯府一步,等皇上醒来再做发落。”
“也只能如此了……”众公卿点头称是,但看向杨士奇的目光,都颇有惊异之色。因为杨士奇虽然伪装的很深,但同殿称臣久了,众公卿都知道他其实是个******。虽然一直和王贤不太对路,但冲着太子殿下,杨士奇向来偏袒王贤。
现在见杨士奇主动支招对付王贤,众公卿大为不解,心说莫非他看到太子要坏事,想和他划清界限不成?
倒是赵王有些看懂了杨士奇的心思,点点头道:“就按杨学士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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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贤知道,今日早朝之后,自己就是许多大臣心中的大奸大恶、动摇社稷的奸臣逆贼了。不过他并不在意,就像他原先十分在意大臣的看法,却改变不了自己的下场一样。不管那些大臣如何恶评,也改变不了他的命运——
因为从他走出葫芦谷的那一刻,就决定自己的命运只掌握在自己手中!
而当他走出金殿的那一刻,他的命运已经掌握在了他自己的手中!
离开了西苑,王贤便径直赶回自己的伯爵府。
府中,一众兄弟一直提心吊胆的等候着消息,看到王贤安然无恙返回,众兄弟爆发出一阵激动的欢呼声!
王贤面带微笑的拍着众兄弟的肩膀,对他们笑道:“我说吧,你们是瞎担心……”
“嘿嘿,咱们可没有大人的本事,当然只能瞎担心……”众兄弟不好意思的挠头道。
“好了,都一宿没睡,赶紧去补个觉吧!”王贤摆手做出赶人状。
“是……”众兄弟此刻心潮澎湃,哪还能睡得着觉?但知道王贤要去看顾小怜,都乖乖的停下了脚步,目送着王贤向月门洞走去。
王贤走到月门洞口,转过身来,果然见众兄弟仍然齐刷刷站在那里,一个个两眼通红,哽咽道:“大人……”
王贤深深看他们一眼,沉声说道:“记住,从今天起,我命由我不由天!”
“是!我命由我不由